明朝有一项规定,那就是: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去当地府衙申请,由朝廷颁发的一种类似于通行证之类,名为“路引”公文凭证。 上面要写好出身来历,此行目的,以及此行的终点,也就是所谓的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去做什么之类的。 不只是普通人,就连各地官员,甚至是京城的官员因事出门也需要路引的存在。不过,于后者而言,很少有人查验就是了。 路引配合着自身的身份证明一起使用,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 实际上,别说是朱瞻尘,就是朱瞻基和朱高炽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就是朱高炽出远门,也是以朝廷的名义,不需要路引这个东西。 而朱瞻基作为太孙虽然知道有这东西,但是十六年来也没自己一人出门过,自然也不清楚。太子妃张氏或许知道,但是朱瞻尘说走就走,她也办法。 “路引啊……”朱瞻尘叹气,他化身也不算少了,什么时候用过路引这东西?在大千世界别说出门,就是出大陆都没有这玩意,没想到…… 若是他以尘王的身份出门也就罢了,但是如今他是决定以个人名义拜访武当山,路引这东西还真需要……朱瞻尘招了招手:“算了,把路引和钱给我就行,你自己回去吧,我用不着人跟着。” “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按照朱棣和朱高炽的想法,朱瞻尘从小锦衣玉食的,虽然不至于衣来伸手,却也足够饭来张口了。 虽然是先天宗师,但是才不过一十三岁,年纪轻轻,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那些江湖人坏的很,各种阴招层出不穷,万一……无论是从大明的利益上来说,还是从他们作为亲人的情感上来说,他们都接受不了。 “皇爷爷和父王的意思?”朱瞻尘却是有点犹豫了,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战力无所谓,但是…… “行吧,你就跟着我吧。”朱瞻尘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同意了眼前这人的跟随。 “是殿下。”语气虽然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语速却明显轻快了很多。或许对于朱棣,朱高炽还有朱瞻尘来说,这就是随口一说的小事,但是对于他本身来说,这是一次任务,如果没有完成的话,他回去可是要受罚的。 如今躲了一顿罚,心里自然是有些兴奋的,只是……看着朱瞻尘还在盯着自己,暗卫有些奇怪:“殿下,属下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出门在外,不要叫我殿下,叫我二少就行了,还有……你不觉得你这一身很显眼吗?”朱瞻尘看着眼前这人身上这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脸色不太好看。 他临出来前可是挑了一身颜色最低调,面料最不显眼的衣服出来,就连这匹马都是最普通的,为的就是怕节外生枝。 眼前这个黑衣,铁面具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到时候说不准就被人当魔教打了。 “殿下放心,属下会暗中……”暗卫低头说道,朱瞻尘叹气:“暗中什么暗中……我这是要去武当山的,武当山可是三丰真人道场,你觉得他会感应不到你?到时候难免失了礼数,去把面具摘了,换身正常衣服,找匹马来,正常一点!” “是……”暗卫低头,随后纵身一跃,运起轻功消失在了朱瞻尘眼前。朱瞻尘眨了眨眼,随后脚下轻轻敲击马腹,坐下的马匹再次缓缓的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朱瞻尘突然想了起来:“坏了,居然忘了找他拿点钱了,啧啧啧……” 不过朱瞻尘也没在意就是了,钱这东西……不着急。骑着马匹向前走了一会儿,朱瞻尘就听着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骑着枣红马,身穿黑色劲装,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包袱的俊秀青年。 “殿……二少!”青年低头,朱瞻尘看着眼前这人却是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代号天林。”名为天林的青年说道。朱瞻尘却眯着眼睛接着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天林苦笑:“二少好眼力,属下之前是陛下的亲卫,只是那天……所以才……” “原来如此。”朱瞻尘微微颔首,他自然是知道他嘴里说的那天是哪一天,对此却没有多做评价。 朱允炆死了的这件事确实不应该传出去,理性上来说,若是朱瞻尘办些事,估计会把除了皇室自己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处死,省的这是泄露出去。 朱棣这么做已经算得上是网开一面了,朱瞻尘自然不会说什么,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怎么就那天没轮值休息呢? 朱瞻尘倒也不是心狠手辣,只是对于生死之事看的很淡一样,任谁轮回了几次,连地府之主,轮回之主都见过好几次之后,也不会对生死之事抱有多大的恐惧了。 毕竟这么多年,地府里横死也有了很多情况,若是因为什么恶因结出的恶果最后自然是在幽冥界要经过审判惩罚,若是单纯因为倒霉而横死的,只要不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神通者,混元教主之流而死的,大多都会正常进入轮回之中。 也就是说,那些因为听了不该听的秘密而死的人,一般而言大多都会自行选择转世与否,至于转世成什么就要看他们的功德是不是足够了。对此,朱瞻尘不予评价。 实际上,就是朱高炽知道了这事也没说过什么,朱允炆之死绝对是可以动摇明廷根基的事,一旦这事传出去,那些靖难余孽说不得就要临死前最后拼上一把了,在这些人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之下,明军虽然占据优势,但是死伤一定不小。 到时候再引发各地叛乱,那就得不偿失了。众所周知,历朝历代最大的反叛势力——白莲教从来都没消停过,见缝插针,一向是他们的绝学,这就是为什么连一向以“仁”为道的朱高炽也不曾管这事。 “行了,走吧。”朱瞻尘便骑着马向前走去,速度……也不过是比走路快了一点而已。 如今的京城并非是那座北方城市,而是那座经历了数朝的古都——应天府,也就是传说中的金陵城。 不过,作为偏南的城市,在南北统一,以应天府为都城便有些不合适了。这边离江南太近,而因为前宋从北宋变为了南宋,失去了北边大部分土地和人口,导致了北方和南方几百年的分裂,致使北边的文化发展出现了巨大的断层,虽然北方也有诗书传家,但是,很明显的,没有南方的传承圆满。 当年朱元璋开国举报第一次科举的时候,传闻上榜学子中没有一个是出身北地的,这让朱元璋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开了一个独对北方的考试。 不过,哪怕是又开了一次,最后被金榜题名的北方学子也不过是实现了零的突破而已,大部分的官职还是落在了南边手中。 而这些能在前元的“胡化”之下保持着“华夏正统”的学子们大多也都出生在世家,或者诗书传家的士绅家中,而前元的包税制度也让这些世家,士绅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了不少话语权。 当年,朱元璋为了防止这些人做大再次扶持出一个类似于张士诚一样的存在,曾经强下令将人迁入中都凤阳,一是为了让凤阳繁华起来,二就是让这些人离开自己的“舒适圈”,打破他们的势力结构。 只不过,虽然有效,但是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新的官员也衍生出了新的世家,新的关系脉络。而晚年朱元璋一心为朱允炆扫除障碍,将这些新生的势力当做朱允炆的助力,对此视而不见。 当年,朱棣闯入应天,开靖难之役,诛杀了不少朱允炆的官员,除了这些人迂腐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要打破这种江南世家和士绅通过官员对朝廷形成影响。 效果不错,但是仅凭着朱棣在封地时候的班子根本不可能把所有官员替换成自己人,所以只是换了部分主要职位,剩下的也只能遵循以前的安排。 也因此,朱棣在南边颇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若非之前他的诛十族太过骇人,且朱棣手段也颇为不凡,说不准现在朱棣就要被人逼着为朱允炆写墓志铭了。 正是这些感觉,才让朱棣有了迁都的想法,之前朱元璋迁都是想要迁回老家中都凤阳,但是朱棣想要迁回自己的地盘燕地。 前些年,朝堂局势不稳,他就没迁都,如今和氏璧都到手了,朱棣自然开始着手迁都的事了。赶着朱瞻尘离开的时候,朱棣正准备着迁都呢。 不过,毕竟还没开始,朱瞻尘自然是从应天府出来的,而应天到武当山足有一千多里,若是他们骑得是千里马,疾驰说不准还得两天,他们现在骑得可是普通马匹,而且速度…… “救命啊……救命啊……” 朱瞻尘听着这动静,脚下的马一顿,对着身边的天林问到:“我记得这还没出应天府的地界呢吧。” “是,殿……二少,确实没出呢。”天林在马上恭敬地回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可是我大明的都城境内,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朱瞻尘表现得很生气的模样。 “二少……那?”天林抽出了自己身后的剑,意思不言而喻,他可以帮着出手英雄救美,或者行侠仗义。 “嗯。”朱瞻尘点了点头:“去写份折子,谴责一下应天府的府尹,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种事发生,真是太不应该了。” “额……”天林剑都抽出一半了,一听朱瞻尘这话力气猛的一收,差点把腰闪了:“那二少,这事……” “走吧。”朱瞻尘说道,随后就要骑马离开。朱瞻尘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附近的几乎都能听见。 然而这一举动,无论是天林这个自己人,还是那边那个喊就救命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二少……”天林这模样看起来还想要劝一劝,但是朱瞻尘毫不在意,还是一个劲的往前走。 “二少,她孤身一人在这边,这么可怜……要不咱们……”天林伴随着“救命啊,救命啊”的背景音,在一边劝导道。 “咱们俩谁是主子?”朱瞻尘侧目回头,天林不敢说话,朱瞻尘冷笑道:“说吧,她是谁?怎么让你这么上心?” 一个能在御前行走的护卫,怎么可能这么没有眼力见? “这是……我们影卫处的天字七号天雾。”天林低声说道:“殿下,是怎么发现的?” “你和我说笑吗?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里来这个一个‘弱女子’在路边哭?”朱瞻尘想着,嘴角就忍不住的抽动:“就是真的有,也得是声音柔弱一点,没有什么底气的样子。 你看看这个,隔着三四丈,声音震耳欲聋,底气比我都足,你管这个叫做求救?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谁祸害谁就不一定了。” “额……”天林没说话,倒是在丛林喊救命的听了一个清楚,赶紧冲了出来,单膝跪地:“影卫天字七号天雾见过尘王殿下。” “你又是因为什么来的?”朱瞻尘叹气:“皇爷爷和父王还有什么指示?” “属下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擅长医毒之道。”天雾低声说道,朱瞻尘叹气,指着天林说道:“这一个就够了,怎么,你们是不是要把天字队都给派过来?没完没了啊! 我不是不识药性,连那颗延寿丹我都能练出来,我还用的着你?前面不会还有人吧…… 罢了,过去告诉他们,我要是在前面还发现的人,你们就和他一起回去吧。” “属下……”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去武当山是访道,不是去打架的!”朱瞻尘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行了,走吧。” 说着也不管这人是什么模样,便骑马离开了。 天雾叹气,然后看了一眼天林:“这事……怎么办啊?” 天林也颇为无奈:“什么怎么办?听二少的,离开呗,回去问问上位是什么意思?” “也就只能这样了。”天雾叹气,最后也只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