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　　 转瞬，被击飞的怪物嗅到空气中某种甘美的气味，口齿涎水直流，愈发癫狂凶残，再度低吼着冲上前来，而被退魔冲动和杀戮冲动驱使的七夜黄理，以及两仪老头也按捺不住，紧随其后。　　 同时，在神血的共鸣之下，附近尚消弭反转和失控状态的混血和退魔师们，也开始陷入疯狂，贪婪地望向那鲜活的血肉。　　 “肃静！”　　 萨麦尔眉头一聚，右手虚按，一个个躁动不安的身影，宛如无形巨掌之下的蚂蚁，在如狱神威之下，纷纷匍匐在地，难以动弹分毫。　　 刹那，退魔四家和混血们群聚的场上黑压压躺倒一片，陷入死寂。　　 然而短暂的沉静，没过片刻便被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　　 “你是…那天晚上的大哥哥？！”　　 在一阵偷偷的打量下，对外人善意相当敏锐的浅神藤乃，顿时认出了这个萨麦尔的身份。　　 随即，喜出望外的小丫头，不由拽起古蛇的手臂，怯生生地恳求。　　 “你能治好那些人，也一定能治好爸爸和远野叔叔，求你救救他们！”　　 相比于对圣体存着几分敬畏和虔诚之心的圣堂教会成员，退魔四家和混血们对于这份从天而降的恩赐，滥用更加严重。　　 因此不仅是场上激战的四人，退魔师和混血群体，还有不少仍处于半失控状态，难以祛除体内被唤醒的负面力量。　　 其中，退魔四家血统纯净的家主和脉系，以及高浓度的混血，状况最为严重，或目露凶光，或嘶声低吼，或蜷缩抽搐，仍处于即将失控的边缘。　　 然而，面对这群人的状况，以及身后某只小萝莉眼泪汪汪地恳求，转过头来的萨麦尔，微眯眼眸，淡淡开口。　　 “那么，代价呢？”　　 “啊？”　　 出乎意料的反问，让浅神藤乃，一阵错愕，不明所以。　　 “他们之前还想追杀我来着，救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不觉得这种要求很过分吗？凭什么要我这么做？”　　 萨麦尔环顾一圈，瞥了瞥附近目光躲闪，坐视一群小孩子出头，自己却无动于衷，指望着她们来拯救，她们来付出的成年人们，目露不屑，　　 稍一思考，自知理屈的浅神藤乃，不由茫然地紧咬樱唇，无言以对，只能以哀求的目光，弱弱地看向这个救下她们的大哥哥。　　 “真的，不可以吗？”　　 “看在我们有过数面之缘的份上，可以倒是可以，但并非无偿。”　　 萨麦尔垂首幽幽看向身前的这群小家伙们，语调低沉。　　 “为了拯救你们的家人，为了治愈自己的血亲，你们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零花钱！我可以把我存的零花钱全都给你！”　　 浅神藤乃下意识地交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珍藏，奶声奶气地开口。　　 萨麦尔摇了摇头，抿唇哂笑。　　 “你觉得，我会缺这东西吗？”　　 “……”　　 浅神藤乃顿时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望着地上痛苦蜷缩的父亲，以及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难以动弹的七夜黄理等几位长辈，眼泪在眶中打转。　　 “你想要什么？”　　 此时，一道身着白色和服的娇小身影，越过一群懵懂的小家伙，走上前来，显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冷静，静静与那对漆黑的竖瞳对视。　　 萨麦尔望着挺直身躯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两仪式，笑容绽开，意味深长地开口。　　 “能够与生命等值的，只有生命，可以兑换灵魂的，也只有灵魂，明白了吗？”　　 “治好爷爷他们……”　　 两仪式咬了咬樱唇，低头思索片刻，目光决绝，鼓足勇气伸出白皙的小手，认真开口。　　 “我愿意用我的灵魂，跟你交换！”　　 “不够……”　　 然而，萨麦尔摇了摇头，幽幽的目光环顾四周，脸上绽放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我说的，是你们全部！”　　 瞬间，被那目光盯上的其余四只小萝莉，身躯一僵，顿觉如芒刺背，本能地退缩。　　 “你！”　　 小两仪式听到这恶魔般的要求，双目瞪起，怒不可遏，如母鸡般将巫净姐妹、浅神藤乃、远野秋叶等一众玩伴屏护在身后的　　 “好，只要能救爸爸，我愿意把灵魂给你！”　　 然而，仅仅经历了片刻的迟疑，救父心切的远野秋叶便咬了咬牙了，挣脱开两仪式的手臂，果断上前。　　 “我也是！”　　 反应慢了一拍的浅神藤乃，紧随其后。　　 “还有我！”　　 向来个性沉默寡言，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态度和意见的妹妹巫净翡翠，同样鼓起勇气挺身而出。　　 “算上我一起好了……”　　 十分在意妹妹安全的姐姐巫净琥珀想要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于是索性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和几人站在了一起。　　 “我…呜呜……”　　 而人群中同样想加入阵列的远野四季和七夜志贵，刚一开口，就被两家的从属和退魔师们捂住嘴巴，死死按下。　　 对于这些维系传统的脉系来说，女孩可以毫无顾忌地牺牲，但更加重要的男性子嗣，却需挽留下来，背负起家族的重担。　　 至于唯一女性主导的脉系——巫净一族，琥珀和翡翠这对姐妹，是生于其分家，她们之所以被主家收养，也是因为母亲破坏了禁忌，所以两个孩子虽然资质不错，对于巫净一族来说，也算是无足轻重。　　 “看来，你们默认了？”　　 一眼扫过，萨麦尔轻易就看透这些成年人心中肮脏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表面笑意浮动，内在缺是讥讽流涌。　　 求生的驱使下，众人沉默以对，深埋头颅。　　 萨麦尔打了个哈欠，有些意兴阑珊，随即转头看向五个孤零零站在原地，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默许卖了的小家伙们，幽幽开口。　　 “这笔交易，你们可以拒绝……”　　 “不用假惺惺的，把所有人治好，我们的灵魂就归你了！”　　 两仪式回看了洞壁上神色癫狂的爷爷一眼，深吸了口，闭上眼眸，小脸上满是决绝。　　 其余的四个小丫头，也同仇敌忾地瞪视着眼前的恶魔，彼此拉着手，重重点头。　　 有了五只小萝莉作为救助的抵押，萨麦尔也不废话，果断吟咏神言，右掌曲指抬起，“大度”地施以援手。　　 嗡！　　 随着炽白的光纹一圈圈律动扩散，经受一波波冲刷洗礼的退魔师和混血们，周身毛孔相继蒸腾出或浓或淡的一缕缕红黑色血雾。　　 萨麦尔抬手招引，那外逸的血雾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条红黑色怒龙，回流向古蛇的体内。　　 而当那压迫感十足的血雾，消弭殆尽，退魔师和混血们赫然发现，不仅仅是体内造反的神血被析出，连多年淤积的反转冲动，以及负面情绪，也被一并净化，混沌嗜血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平和。　　 甚至，变化最大的混血们隐隐预感，似乎这种状态，会就此持续下去，自己可以彻底摆脱反转的诅咒，脱离阴暗的水沟，坦然在阳光下行走。　　 而就算是场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模样的远野槙久和轧间红摩，此刻也从失控和畸变中，逐渐恢复人形。　　 是的，他们被净化了！　　 一切，正如仪式开始前预想的那般。　　 只不过，他们猜对了开头，猜对了结尾，却无法预料到会是这么个过程。　　 正当众人唏嘘感叹之际，靠坐在石壁前的远野槙久率先清醒，晃了晃脑袋，含糊喃语。　　 “我这是……怎么了？”　　 “爸爸，你醒了！”　　 眼见父亲真的被治愈，远野秋叶不由喜出望外，兴冲冲地跑向前去。　　 “别过来！”　　 然而，由于本能地感到身体莫名的不适，远野槙久那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的目光，不由垂落，赫然看到自己隐隐有鳞片闪烁的粗壮漆黑手臂，以及十指尾端那如同匕首的锋利指甲，于是当即严词制止女儿的靠近。　　 毫无疑问，现在的他，处于反转状态，头上沉重的犄角，更是让他确认，自己应该失去了人类的身份，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紧接着，男人环顾自周，不由发现轧间红摩、七夜黄理、两仪老头相继醒来，四位刚才还在捉对厮杀的难兄难弟，渐渐恢复神智，不由相视苦笑。　　 随后，体格高达两米，仍旧有着明显魔化征兆的远野槙久，简单检索了一阵混乱记忆，微微抬头，敬畏地看向走上前来的身影。　　 “是您……救了我们？”　　 “算是吧。”　　 萨麦尔瞥了四人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随即俯下身来，在地上勾画出隔音结界，声音转低。　　 “听好，你们的侵蚀程度太深，之前的对殴中，又不计损耗地强行逼发潜能，如今几乎已经榨干了你们的生命力，身体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四人闻言一惊，认真感知片刻，赫然发现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不由面面相觑，脸色灰暗。　　 但随即，意识到了某种可能的四人，将殷切的目光投向这个降下奇迹的身影。　　 “不过，作为优质客户的特权，现在有两条路供你们选。”　　 古蛇话锋一转，幽幽开口。　　 “第一，让我激发圣血的威能，帮你们修补身体，维持这种半失控的状态，浑浑噩噩地过完下半生，兴许能活个十几年……”　　 第二，让我强行抽离掉你们身上的这股力量，抹除隐患，恢复清醒，但作为代价，你们的寿命会大幅度缩减。”　　 面对两难的抉择，众人不由陷入思索。　　 片刻，远野槙久最先抬头，恭敬欠身，认真问询。　　 “大人，如果选第二种，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你们年轻点，还扛得住，能熬个五年吧，老人家就不那么乐观了，大概只有三年……”　　 萨麦尔略微估算了下，随口回答。　　 “我选第二条路！”　　 远野槙久闻言，神色一松，果断开口。　　 萨麦尔有些诧异，好心提醒。　　 “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五年的时间，足够了！”　　 远野槙久毫不犹疑地申明选择，目光坚定。　　 这意料之外的果决，让古蛇不禁有些好奇。　　 “为什么？”　　 远野槙久沉默片刻，厌恶地看了眼身上的那泛着鳞片光泽的红黑色肌肤，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儿女和妻子，狰狞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和。　　 “我想做人，堂堂正正地活着……”　　 做人吗？　　 萨麦尔喃语摇头，心中不免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戏剧，十分讽刺。　　 就是这么个看似散发着人性光辉的父亲，为了控制反转冲动，维持可怜的“人”的身份，出卖自己的混血同胞，和七夜一族的退魔师合作；之后为了消弭威胁，又背刺了自己的退魔师盟友，屠杀了七夜一族。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未来他还会因为记忆中的精神力随著岁月流逝而减弱，越来越不能束缚自己的反转冲动，将魔爪伸向身为巫净家后人的琥珀，与其进行「体液交换」，维持着仅存的“人性”。　　 只是那时候，人或许早就变成了苟活的野兽。　　 “做人吗？如你所愿……”　　 古蛇感慨片刻，并不多言，抬手从远野槙久身前抚过，将神血连同那份暴乱的混种之血一并抽离。　　 远野槙久随着一阵虚弱和无力，身体逐渐恢复到常态大小，身上的异状，也随之消弭，脑内困扰自己多年的那份嗜血冲动，也不由烟消云散。　　 多年的渴望，如今却意外达成，远野槙久激动到难以自制。　　 不过很快，男人就冷静了下来，以卑微虔诚的姿态，向眼前的神祇恭敬询问。　　 “多谢您的大度，请问我们应当如何回报您的恩情？”　　 作为生意场上的枭雄，远野槙久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报答？不用了，该给的报酬，有人已经替你们付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萨麦尔的反应相当平淡，对于这位商业枭雄的投诚，也显得意兴阑珊。　　 毕竟，他对远野槙久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没什么好感，援手，也不过是一份交易而已。　　 已经付过了？　　 此时，被堵了回去的远野槙久，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爸爸！”　　 不过，随着女儿激动欢呼着冲出他的怀中，远野槙久不得不先安抚家里公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