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没人比我更懂卢恩! 4.2k
昏暗的木质小屋外,如豆的灯光,透过门窗,点缀着浓郁的夜色。 而屋内,一道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下半身缺失,右侧小臂空空荡荡,透着几分惊悚的意味。 啧,倒霉…… 如同半身石膏像被架在椅子上的萨麦尔,望向陈旧试衣镜中的自己,满脸郁闷。 经过几天的修养,他的状况谈不上好。 右侧手肘以下,光秃秃一片,下半身的两条大腿,也不翼而飞。 虽然在不死性的加持下,曾经血肉模糊的断裂口已经愈合,但眼下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雪地上的短肢的企鹅,显得笨拙而滑稽。 不过,这也没办法,朱月的魔剑的确很强,而且还是不属于这颗星球的力量。 由于腑海林一战,他自身的加护和权能,被朱月的魔剑分解封印。 所以,萨麦尔始终无法吸收外界的魔力,进行快速的再生和自愈,只能依靠本身的不死性,对躯体进行缓慢的修补。 但他的神体蕴含着极其庞大而精纯的魔力,完全依靠不死性积存的那点生命力,恢复如初,长齐全部的缺失部位,不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 古蛇摸了摸右臂光秃秃的断茬,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要想办法,把我遗落的尸块,给捡回来…… 无意间,萨麦尔游离的目光,瞥了一眼角落里半敞开的大号旅行箱,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脸色一黑,连连摇头驱散那份遗留的心理阴影。 算了,这种头疼的事情,回头在想,在那kou活棺材里,憋了这么久,现在还是先放松一下吧。 “橙子……” 伴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唤,隔壁工房中正伏案全神贯注翻看着陈旧书稿的“房东”,微微蹙眉,起身来到卧室门前。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少女说着,扯过墙角的旅行箱,就像将某个跑出来的非人之物,给重新塞回原处。 “停停停,关了这么久,我都快有点幽闭空间恐惧症了,让我透透气,再说了,距离晚上睡觉睡觉不还早吗,你这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 眼见又是女高中生x监禁的戏码,萨麦尔嘟囔着连连摇头拒绝。 “嘁,真麻烦!” 听到新住户的抗议,苍崎橙子皱了皱眉,但还是拎起自己捡来的“收藏”,来到了隔壁的工房,将其放在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随后,苍崎橙子从墙角的松木书架间,随手抽了十几本书,堆放在了男人面前,敷衍式地满足了对方的需求后,自己则重新坐回原位,继续翻看着那本似乎有些年头的文稿。 萨麦尔随手翻了翻,眼眸略微扫过桌上几本书的封面和内容,暗自腹诽。 啧,怎么都是些和魔术概念、咒符秘仪之类相关的读物?谁要看这种枯燥的玩意,我的日系轻小说、我的花花公子瑟瑟杂志呢! 认真翻捡了一遍,唯一算得上可看的,还是一本介绍各地灵脉和秘闻的魔术界旅行故事,很快就被掀完,在椅子上面对一堆学术论著的萨麦尔,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只能对着跳动的灯火发呆。 百无聊赖之下,萨麦尔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魔术工房。 粗略环顾四周,不得不说,这座传统和风建筑的山间小屋,由于年代久远,缺少维护,显得相当简陋和寒酸。 墙角的松木书架,占据了近半的空间,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或新或旧的书籍,看起来都很有年头。 而对面堆着布片、符文石块、铭刻器具的漆木长桌和一侧摆满瓶瓶罐罐的杉木架子,充塞屋子的另一部分,使得空间看起来很是逼仄狭小,除此之外,工房里再无它物。 加上昏暗的灯光,低矮的房顶,身处其中,有种天然的压抑感。 这里,就是苍崎橙子学习和工作的地方,她似乎已经在这只简陋的鸽子笼中,独自生活了十多年。 如此待遇,自然就不得不说说这位房东的来历了,她出生于拥有日本第一灵地的望族“苍崎家”。 这是一个被魔术协会冠以异端之名的魔导名门,日本屈指可数的存在歪芯灵脉的土地管理者。 苍崎橙子的祖父是掌管着秘法的“魔法使”,这也就同时意味着苍崎家的继承人有着成为魔法使的资质,并需要担负起接任这一职位的责任。 作为立于魔术世界金字塔顶端的魔法使,苍橙子的祖父的确很优秀,但是,他的才能却未能惠及自己的后代与门徒。 苍崎家的“魔术回路”日益衰退,到了苍崎橙子双亲这一辈几乎已完全消失。 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本来得到了苍崎橙子这一代,苍崎家的辉煌将彻底终结,但是她的双亲却生出了一个天资卓越的子代,也就是橙子本人。 这名少女持有的魔术回路的数量哪怕与苍崎家历代的先祖们相比也处于顶级水准,如此惊喜,让几乎不抱什么希望的祖父,欣喜若狂,希望以此重振家族荣光。 因此,橙子自一出生开始便接受着成为苍崎家继承人所必需的教育,作为魔法使的继承人而被抚育承认,远离双亲与妹妹,来到山间,与世隔绝,独自生活在祖父搭建的魔术工房中,直至现在。 由于被倾注了太多的希望,为了继承苍崎家的魔法,橙子偏向大魔术起动的教育修炼一直在持续着,连外面的世界都不清楚。 与其说她是一位花样年华的【少女】,倒不如说是更像一个被精心培育的【魔法之卵】。 为了追寻所谓的「法理」和「根源」,做出如此的牺牲,就算得到了又能怎样? 思绪纷杂间,同为饲育者,萨麦尔对于那位苍崎家主的教导理念,无法苟同。 此刻,由于这间工房,简约到寒酸,古蛇很快就没了继续观摩的兴致,无聊之下,侧身悄悄凑近灯光下,好奇地向一侧张望。 此时,旁边的房东,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本魔术手稿,一手翻捡着桌子上残留着古老字符的石块,贝壳、木片等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手在粉板上对这些特殊文字,进行反复的描摹。 然而,萨麦尔瞟了几眼,便直摇头。 “停停停,重点错了,重点错了!” 耳畔突起起来的嘟囔,使得全身心投入的苍崎橙子,顿时被打断思路,手上一滑,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神韵的字符,顿时被歪笔图花。 “砰!” 而随着崩坏形成,承载着紊乱魔力的粉板,顿时碎裂成数块,桌上冒起一阵青烟,橙子白皙的俏脸,在浓烟的熏染下,变得漆黑一片。 片刻,一双橙色的眸子,幽幽看向某个始作俑者,露出了想要杀人的目光。 “你最好给我个能说得通的理由……” “咳咳,你在学卢恩符文是吧?你刚才的书写方式不对,我没骗你。” 不小心坑了房东一把,萨麦尔缩着脑袋轻咳了几声。 见苍崎橙子仍旧幽幽地看着他,明显不信,萨麦尔连忙扒拉出桌上粉板的碎片,指着一处,干笑着解释。 “看,这里【?】的勾描要点,关键是三个节点的稳定性,如果有一处处理不好,就会容易魔力失控,呶,就像刚才那样……” 嗯?好像,很有道理…… 苍崎橙子回想起刚才的遭遇,不禁有些动摇,然而随着少女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镜中自己沾满黑灰的脸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作为参考的手稿,冷哼反驳。 “什么稳定性!这上面明明说最重要的是弧度、还有头尾的比例!” “《卢恩美学浅析》?” 萨麦尔顺手拿过苍崎橙子手中的书稿,先是看了眼封面,又简单翻阅几页,直接将这玩意扔到了一旁,满脸鄙夷地做出评价。 “还美学,一群在冰天雪地里跟熊、狼、章鱼干架的糙汉,整天就知道吃喝拉撒睡,懂个屁的建构美学?垃圾!谁写的?” “科尼利厄斯·阿鲁巴,【修本海姆】修道院的次任院长,德国卢恩文字解析的魔术名家,难道你比他还懂卢恩符文?” 苍崎橙子瞥眼前的男人一眼,抱臂冷笑。 “开玩笑,没人比我更懂卢恩!” 萨麦尔得意地带头回答,信誓旦旦的保证,对这位所谓的学界大佬,不屑一顾,随即拿起另一块粉板,侃侃而谈。 “在24个卢恩符文中,【?】是‘保护三角形’和‘秘藏精力’的意思,通常被用作护身符,以及魔术基铭文,而且,你应该知道,三角形是相对稳定的形态,所以它上下三个节点,才是魔力运转的关键,稳定性才是本质!” 苍崎橙子本来对男人的夸口,不以为然,但随着深入浅出的讲解,不由卸下了轻慢的姿态,凑到萨麦尔的跟前,认认真真地聆听了起来。 “符文的最初,是记录、传递信息,为了所谓的现代美学,太过于注重外在的细枝末节,就有些舍本逐末了,这样写出的东西,驴唇不对马嘴,简直就是垃圾!” 萨麦尔越说越起兴,干脆从桌前抽出一支粉笔,随手勾画了出一个线条流畅,隐隐散发着一种安全感的【?】。 苍崎橙子见状,不由拿过粉板,和自己先前的临摹比对,几经观察,面露惊叹。 同样心怀傲气的天才少女,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手上的卢恩符文,近乎完美。 他的确有资格,如此点评那位德国卢恩名家。 对于房东的反应,萨麦尔很是满意,自得地扬起下巴,虚荣心得到了不小的满足。 印象中,他和那位卢恩名家阿鲁巴,有过一面之缘。 数年前,他曾带着魔术协会秘密部队,登上艾明美戈岛,追杀卫宫矩贤,并为了抹消痕迹,就很不道德地放火烧屋,差点把整个村子给点了。 这家伙性格上自负不说,还是色厉内荏的那种人,总之,标准的魔术师做派,连做学术也照办了性格上的缺陷。 呵,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家伙好像就是他随手给打发走的,要不是看在泽尔里奇的面子上,魔术协会的那群喽啰,说不定都得塞进裹尸袋里给打包运回去。 正当落魄的某蛇,追忆起自己的光辉岁月,一块粉板杵到了他的眼前。 “那这个符文呢?” 眸中闪烁着求知欲的少女,凑近追问。 “【?】……” 萨麦尔扫了一眼,想了想,随口给出解答。 “字母转换的发音是〈laguz〉,原始意义为‘水’,所以流动才是关键,在书写时要想象着水流的意蕴,下笔不要停顿,而且需要注意整体的协调……” “这个呢?” “【?】,意为明瞭、火焰、内在之光,有着温暖、友善、强壮、疗愈、神圣的智慧的特性……” “下一个。” “【?】,牛群、繁荣、丰盈,多用于保护咒和祝言……” “嗯,我明白了,等等,还有!” “……” 很快,为了点虚荣心显摆的蛇,就乐极生悲,被激发出求知欲的苍崎橙子,生拉硬拽地按在椅子上,不知疲倦地追问。 直到将全部24个卢恩符文,简单分析和讲解了一遍,好学的少女,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双眼无神,只盼着下课的临时导师,自己抱着那厚厚一沓笔记和写满卢恩文字的粉板,继续兴致勃勃地消化吸收着今晚的收获。 消耗了大部分精力,感觉又饥又渴的蛇,见自己被无情地晾在了一边,不由举手抗议。 “橙子,说了这么久,我都饿了,至少先帮我弄点吃的吧。” 正对卢恩符文进行解析整理的房东闻言,随手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备餐,扔给了旁边的萨麦尔。 古蛇望着手中隔夜的饭团,以及罐子里让人倒胃口的配菜,满脸嫌弃, “又是纳豆,这玩意我都吃吐了,实在咽不下去。” “呶,用这个咽。” 少女房东头将一杯白开水,放到了男人的面前,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着笔记。 “受不了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曾经养尊处优的蛇,欲哭无泪,向旁边的饲养员,发出悲愤的控诉。 “你不吃?那算了,刚可以省一顿。” 苍崎橙子闻言,十分果断地将送出去的饭团顺走,自己津津有味地吃起这寡淡至极的食物,丝毫没有搭理某个无能狂怒的家伙。 毕竟,类似的发癫,她这些天见过了不止一次。 “我要lu串!我要吃大餐!我要我的n9和牛!我要我的苏格兰威士忌! 苍天啊,救命啊,虐待啦!非法监禁了!” 漫漫长夜,声声悲愤的控诉,从透着微光的小木屋中的传出,回荡在山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