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几乎到达生理极限的痛！　　 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不堪重负的神经，已经将这些难以承受的感觉，转化为麻痹，以减轻身体的负担，免得受难的宿体，直接昏厥过去。　　 但即便如此，匍匐在地上的高文，几经挣扎，始终难以控制麻木的手脚。　　 正在此时，清晰的足音传来，一只白皙的手臂在太阳骑士的眼前垂下。　　 “怎样，还撑得住吗？”　　 高文抬头看了萨麦尔一眼，憋屈地扭头，拄着手中的断剑，朝向二楼单膝跪下。　　 无敌的太阳骑士虽然心有不甘，最终还是艰难蠕动唇齿。　　 “我输了，请吾王责罚……”　　 “此战，萨麦尔胜。”　　 观战的骑士王，语调清冷平淡，没有丝毫的起伏和波动，正式公布了结果之后，转向高文，眸中平静无波。　　 “高文卿，这只是一场公平竞技，胜败皆无赏罚，退下休息吧。”　　 虽无降罪，但高文仍旧满面羞惭，一瘸一拐地走向圆桌们的阵营，加雷斯和加荷里斯兄妹这才敢迎上去搀扶自己的兄长。　　 面对弟弟妹妹的搀扶，高文没有勉强，只是行走间身影略显萧索。　　 巴登山一役，他在战场上输给了伏提庚。　　 现在凯旋，又在卡美洛，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显然，前后两次的失败，对高文的打击不小。　　 这让他深刻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有没有资格，站在王的身边。成为圆桌的一席。　　 “你的筋力很强，在场的，没有几个能胜过你的，但同时你也太过于依赖自己的力量，反而有些忽视了技巧的锻炼，别让你的优势，成为你的短板。”　　 身后淡淡的沉吟传来，高文脚下停顿，转身面向萨麦尔，脸上虽有不忿，但仍旧右拳捶胸，垂头瓮声瓮气地回答。　　 “多谢教诲……”　　 嗯，还算输得起。　　 萨麦尔看了眼这位太阳骑士的憋屈模样，不禁翘着唇角，舒展懒腰，大摇大摆地行向坐席。　　 “等等……”　　 正在此时，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圆桌阴暗的角落中传来。　　 一身漆黑铠甲，黑发披肩，面容阴鸷瘦削的男人，顺手拽过一把肃正骑士手中的长矛，从阴影中走到大厅的光明之下。　　 “我想请教阁下的剑术。”　　 枪锋前指，锐利在的眸子，凝视向萨麦尔，散发着让人很不舒服的冰冷感，仿佛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鹰隼。　　 古蛇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向来着。　　 阿格规文，骑士王倚重的秘书官，主要负责国家内政，卡美洛职业黑手套，专门替阿尔托莉雅背黑锅，干脏活。　　 为人冷酷阴鸷，如同没有情感的机器，精通刑讯，拷问技术超一流，被称作“连河马都会被逼用人话求饶”的恶魔　　 作为下属，阿格规文会坚决执行王的决策，可以面不改色地将士兵送上必死的战场、下达屠村的命令、处决毫无抵抗力的战俘……　　 但其狠戾的行事风格，以及不留余地的作风，被活在阳光下的圆桌骑士们所不喜欢。　　 所以即便阿格规文对亚瑟王忠心耿耿，但他在圆桌之中，却是相当边缘化的人物，类似于“孤臣”。　　 另外，传说他经受过摩根亲手教导，是其最为信赖的孩子。　　 为此，他曾作为一枚暗子被派往圆桌，用来颠覆亚瑟王的权力，为母亲摩根的夺权，铺平道路。　　 但是阿格规文却将不列颠的延续视为第一位，因此依旧背弃了摩根，拥护最适合王位的阿尔托莉雅。　　 萨麦尔捋清思绪，摇了摇头，略微感叹。　　 啧啧，又是个不肖子。　　 随着阿格规文的走近，古蛇思绪回转，顺手从一位肃正骑士手中抽来一柄大剑，轻弹剑脊，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全身散发着阴郁气质的男人。　　 “既然专程向我请教剑术，那么单纯以筋力压人，就太欺负你了，放心，这次我会下手轻点……”　　 “……”　　 阿格规文并不多话，脸上煞气一闪，抡起长枪，砸向萨麦尔的中门。　　 那就，开课吧！　　 古蛇眸中幽光闪过，滑步前移，以毫厘之差，避开枪尖。　　 同时萨麦尔手腕翻转，剑锋顺势而上，剑刃斩切在长枪最为脆弱的受力节点。　　 噔噔噔！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铁鸣音，阿格规文连退三步，方才止住去势，不由虎口发麻，胸中一阵气血翻腾。　　 然而，根据经验的反馈，这位对手所运用的力量，的确和自己不相上下。　　 之所以出现眼前这种局面，只有一个原因，眼前男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战斗经验和技巧。　　 看来，他能一击挫败高文，不仅是力量上的优势，更是经验的碾压！　　 阿格规文心念急动，瞬息得出惊人的结论。　　 “好好上课，别老走神。”　　 萨麦尔闲庭信步地迈步上前，单手持剑劈下，笑眯眯地提醒，阿格规文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长枪招架。　　 砰！砰！砰！砰！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错，一声重过一声的金铁交鸣，回荡在大厅之内，震得四周餐桌上的杯碟叮当作响，烛光摇曳跳动。　　 阿格规文越战越心惊，因为无论自己如何变招，对面的那个男人似乎总能在出手的瞬间，抓住枪势的破绽，长剑每每轻描淡写的挥动，总能恰到好处地落在枪锋最薄弱的受力点。　　 因此，阿格规文根本无法发挥长兵器大开大合的优势，被保持在中短距离的剑锋，死死压制，接连后退，很快就被逼到场地的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阿格规文单手拽过身后碍事的披风，甩向前敌。　　 伴随着一阵布帛撕裂声，披风在剑锋的搅动下，化为漫天飞舞的布片。　　 嗡！　　 布片纷落之下，空气震动，抓住机会的阿格规文，震足抢攻，手中的枪锋放出森冷的寒芒，如同吐信的毒蛟，一路挑刺崩扎，对着萨麦尔的咽喉、眼睛、腰腹、膝骨等等要害部位扑咬。　　 嗤！　　 剑锋前横，扫向阿格规文的胸口，意图截断枪势，男人目光冷峻，依旧递出长枪，同时侧身避开半个身位。　　 噗！　　 布满缺口的剑刃，划开阿格规文的胸肌，带起成片翻卷的皮肉，使得一股殷红鲜血洒在两人脚下。　　 但阿格规文恍若毫无痛觉般，加速抢攻，近距离之下，那更加犀利的枪锋，使得萨麦尔不得不撤身后退。　　 还有十步！　　 阿格规文遥望对手身后的场地边缘线，目光冷峻，错开来袭的剑刃，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再度砸来。　　 噗！　　 伴随着阿格规文的左臂，留下一道伤口，为避锋芒的古蛇，再退一步。　　 九！　　 阿格规文心中默念，同时抡起长枪，振臂发力，任由撕开的皮肉，翻卷挤压，猩红的血液从左臂的伤口处飙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萨麦尔望着几步突进下来，全身鲜血淋漓，恍若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的阿格规文，若有所思地在心中慨叹。　　 【铁之阿格规文】、【不知伤痛的阿格规文】……　　 不仅对敌人残忍，对自己更是残忍！　　 原来如此……　　 但不得不说，这以伤换优势的拼命打法，加上狂风骤雨般不间歇的攻势，的确逐渐扳回局面，让萨麦尔一退再退。　　 滴答、滴答……　　 然而，伴随着沉闷的滴落声，众人不由发现，这位秘书官握着长枪的双手，虎口已经崩裂，身上的血痕也在一次次的交锋中增多。　　 虽然每次受伤，都在计算中，但阿格规文的全身上下，在短短的数次交锋中，已经近乎没有了一块好皮。　　 但，为了区区一场竞技，这值得吗？　　 大厅中观战的众人，望着那状若疯魔的浴血恶鬼，不寒而栗的同时，心中升起阵阵疑问。　　 他已经适应了这个节奏，快些！再快些！　　 眼见对手似乎找到了应对这种打法的举措，不断转变剑势，一次次砍削在枪锋之上，阻断他的突进，阿格规文连滴入眼眶中的鲜血，都顾不得擦拭，拼命压榨自身的潜力。　　 随即，阿格规文跃步前冲，长枪夹于腋下，从右侧递出，而面对横扫的剑刃，男人面无表情地伸出了左臂……　　 观战的圆桌骑士们，下意识地从席位上起身，遥遥望着那即将成功把对手逼下赛场的阿格规文，纷纷动容。　　 哪怕是圆桌中素有最强骑士之称的兰斯洛特，设想自己面对这样的进攻和拼杀，也有些不寒而栗。　　 平心而论，他们对这个平日里阴恻恻的家伙，无甚好感。　　 但这一战，阿格规文无愧于铁壁之称，不仅有着如钢一般的意志，更展现了在战场上，对自己的那份残忍，绝对是最为合格的战士！　　 圆桌骑士们，双拳下意识地握紧，心中不约而同地呢喃。　　 退吧，最后一步！　　 “咔嚓！”　　 然而，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传来，阿格规文立于原地，手上布满缺口的长枪，如风化的岩石般，连同上半身的胸甲，一并支离破碎。　　 “怎样，还打吗？”　　 “不用，是我输了……”　　 阿格规文低头看向地上破碎的胸甲，又望了眼对面毫发无伤的男人，抿唇扔下枪柄。　　 无论是被反复削切，早已破坏内部结构的长枪，还是不知何时沦为攻击对象，同样支离破碎的铠甲。　　 这两个证据，实际表明在刚才的交锋中，这个男人有不止一次的机会，置他于死地。　　 所以，十步也好，一步也好，其实都只是对方给他那种能赢的假相。　　 “还好保住了这身新衣服，要是正常交手，我可没这把握，感谢你让我降低了难度。”　　 萨麦尔掸了掸衣角几乎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地感叹。　　 阿格规文闻言，眉心轻聚。　　 怎么？难道他还想来一次战败羞辱？　　 “知道为什么吗？”　　 萨麦尔走上前来，淡笑着随口问询。　　 阿格规文不明所以，微微摇头。　　 “你屏蔽了自身对痛觉的感知，看似是拥有了一身不怕流血，不怕摧残的肌肉盔甲。　　 但实际上，失去了疼痛，你就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进而会影响自身的判断，忽视掉更多致命的细节。　　 痛苦并非累赘，而是一件难得的礼物，好好珍惜吧。”　　 萨麦尔沉吟间，随手扔出一瓶恢复魔药，意味深长地看向这个如大理石般，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男人。　　 “当然，感性也是……”　　 阿格规文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接过魔药，并以骑士的礼节，缓缓垂首。　　 “多谢您的教诲……”　　 这比石头还硬的家伙，居然真的向这个男人低头了，不可思议！　　 圆桌骑士们望着严肃向萨麦尔致谢的阿格规文，不由目瞪口呆。　　 “那么接下来，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　　 随着阿格规文被几名黑甲肃正骑士架着退出大厅，萨麦尔幽幽看向圆桌骑士的阵营，朝着搀扶高文的加雷斯和加荷里斯两个小不点，咧嘴微笑。　　 我不是！我没有！　　 望着那狰狞的笑容，这对兄妹下意识一哆嗦，脸色微白，本能地摇头。　　 两个哥哥都被干倒了，他们俩加起来，也不够这怪物一波蹂躏的。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战，我想做您的对手。”　　 正当自以为被盯上的小家伙，心脏砰砰乱跳之际，闭目的崔斯坦缓缓睁开眼眸沉吟。　　 萨麦尔活动着舒展开来的筋骨，愉悦点头。　　 崔斯坦郑重踏上前台，面向萨麦尔抚胸垂首行礼，语调恳切。　　 “那么，请您指教……”　　 下一刻，高音骤起，一道道削切的风压，化为无形的利箭，追击向场上的萨麦尔。　　 对决，再次展开。　　 十分钟后，犀利的剑锋穿透音障，在刺向崔斯坦咽喉的瞬间，变刺为拍，扫在了这位悲伤之子的胸膛。　　 “花样挺多，但射速太慢，另外，距离是射手的生命，你站在原地都不肯挪几步路，这不是找揍吗？”　　 “嗯，多谢您的教诲，我会注意这方面的不足，请问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望着场上一问一答，如同长辈教导晚辈般的授课场景，观众们大跌眼镜，不由目瞪口呆。　　 “圆桌第二席，骑士珀西瓦尔，请求对战！”　　 “次代第十一席，鲍次，请您指教。”　　 “算我一个，教教我怎么干过这群牲口，回头请你喝酒……”　　 紧接着，无形的默契流淌开来，圆桌骑士们纷纷报名。　　 有的战意熊熊，有的不忿挑衅，有的平静待之，有的戏谑好奇……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向萨麦尔发起挑战。　　 古蛇来者不拒，挨个点名，陆续将足足十多名想要挑战的圆桌骑士放倒，并在临末毫不客气地指出了相关的问题，令受训者不得不折服退场。　　 直到萨麦尔几乎凭借一把大剑，单刷了场上三分之二圆桌骑士，被同僚们合伙推出来的最强骑士兰斯洛特，终于登场。　　 双方你来我往激斗近百回合，身影跃动，剑光四溢，让人目不暇接。　　 萨麦尔的战斗经验，已经累积到了极点，可谓样样精通。　　 但无奈，经验这东西虐待靠经验吃饭的儿童还行，对上绝对的天赋型选手，就优势渐无。　　 兰斯洛特恰巧就是天赋惊人的剑术高手，达到a+水准的【无穷武炼】，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属于一个领域的兵器大师。　　 何况这货，还有“骑士不徒手而亡”的加护，拿上任何东西，都能转变为适合自己的武器。　　 再加上之前几战，这群合起伙来的圆桌骑士，差不多探出了萨麦尔的不少底细和手段，有了准备的兰斯洛特，不说应付起来得心应手，至少也是有来有回。　　 因此，双方你来我往，倒是打了个将近两百回合，都暂时没能分出胜负。　　 最终，心疼大厅装修费的凯，及时叫停，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战，才算落幕。　　 所以，我讨厌天赋型选手，差点单刷全体圆桌的某条蛇，白了兰斯洛特一眼，怨念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