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一日土留鑫来到师姐草庐,见庭院散落,大门开着,便进去,看见师姐躺在床上,汗水早就侵湿了被褥,正在浑身颤抖,连忙上前问道:“师姐!师姐!你怎的如此模样?修丹鼎呢?!”望梅慢慢睁开眼睛见是土留鑫来了,笑了一声虚弱回道:“送人了……”土留鑫一听头皮发麻,大声叫道:“送人啦?!那鼎可连着你的性命!离身几日了?!”望梅回道:“算来也将有一个月了吧……”土留鑫听完浑身直冒冷汗,颤抖着说道:“到底是哪路断脊的泼才?!害得姐姐如此!落在我的手里定将他扒皮抽筋!”望梅大口喘着粗气,喊出郎君的名字“王!素之……”土留鑫一擦眼中泪水喝到:“好!”却被望梅一把扯住,说道:“姐姐我受这一月煎熬,想来也是活不成了,你且去找他过来,不要害他性命……”土留鑫一咬牙应了下来。 那土留鑫离了草庐,连忙施展遁术,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市井之内,问寻几人得了王素之所在,来到王宅便去砸门,门子开了门见是个矬子,问道:“矬子?便是老爷给你开这门,你跳得过这门槛吗?”那土留鑫一拳砸在门子裆上,门子吃痛捂着下面歪了下来,土留鑫接着又是一耳光,喝到:“你这眼瞎的,却不知是你爷爷来了,不打你一顿不知老爷的手段!”院内有人看见连忙去禀报老爷,王老爷赶了出来,见是个孩童一般的男子,忙上前赔礼说道:“不知门子哪里得罪尊驾?要打他?”土留鑫凑了过来,闻到他满身梅花香气,业火直要冒出头顶,喝到:“你这老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家姐姐宝鼎可在你的窝里?!”这王老爷听闻是来讨鼎,也是慌乱,不过又贪念那修丹鼎的功效,便说道:“原来是仙人驾到,恕未远迎!那鼎确是在府上,不过被拙荆和小儿带回娘家,只需再等三日,到那时双手奉还!”土留鑫闻言,斜眼瞅了院内石桌,走到桌边,说道:“你可叫王素之?”王老爷回道:“王素之乃是小可内子。”土留鑫哼了一声说道:“这便说得通了!想我姐姐怎会看上你这个老东西!”说完手往石桌上一扣,咔的一声掰了一块在手中,五指一用力,将石块捏做齑粉,说道:“想你项上人头可有这石头硬?!三日之后我来取鼎!只要你儿子送出来,旁人不行!若不答应?将你这鸟窝倒翻过来!” 王老爷连忙称是,好言将其送了出去。土留鑫走后,那王老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抱着那鼎哭,家里管事好一顿劝才止住。 又过了两日王宅的管事在街市上面买油,正跟店家谈论土留鑫的事情,店内来了一个道人,身后背着剑,十八九岁的模样,进门施礼问询道:“店家这段时日可曾见一位打扮与贫道一样的道人?”店家回了不曾见到,那道人便道了谢出门而去。管事连忙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道:“小仙师留步!”那道人转头问道:“老丈莫不是知道消息?”管事摇了摇头回道:“你找的人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家眼下有件祸事想请仙师相助,不知意下如何?”道人笑了笑说道:“若说风水堪舆贫道却不在行,只是伏魔卫道,义不容辞!”那管事连连作揖说道:“正是!正是啊!我家老爷正是被妖人胁迫,不得解脱,烦请前去相助啊!”那道人眉头一皱说道:“果有此事?!”管事又是连连点头。 两人一行来到王宅,管事将道人安排在堂内坐下,便去找王老爷,一进门便恭喜道:“恭喜老爷!得了个敌手!”那王老爷正自抱着鼎在哭,听到管事来禀,怒喝道:“这鼎还未归还,无故又来了敌手?你是故意前来耍笑不成?!”那管事连忙解释道:“老爷莫怪!一时嘴快,我说的是那矬子的敌手!今日我在油店买油,见一道人身后背着宝剑,想来应该有些手段,已将他请到府中,老爷可同我前去看瞧!”王老爷放下鼎,背着手来回踱步,说道:“若真能治住那个矮子却是个好的,只是这事我等理亏,怎得开口呢?”那管事谄媚一笑,说道:“那道人告知小人,只做得降妖伏魔的事,我便说家中有妖人威胁,老爷你前去见那道人,只说这鼎乃是祖上留下,那妖人不知何处得知,前来讨要,若不答应,便打杀人命,我看那道人慈悲心发,定会出手!”王老爷哈哈一笑,转而又露出一脸愁容,说道:“若那道人敌不过?这鼎岂不是白白丢了?”管事叹了口气说道:“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真的敌不过,便是老爷命里如此!又不能盼着人家白白相送!”王老爷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 管事领着王老爷来到堂内,三人见面行礼安坐,这边管事捧着一个盒子用红布盖着,见道人和老爷安坐便放在桌上,王老爷问道:“敢问仙师何处静修?”那道人回道:“贫道杨启,卧龙山青龙观道人。”那王老爷一听“青龙观”三个字,心下大喜,赶忙说道:“原来是天师座下!怠慢!怠慢!”接着又转出一副愁容,说道:“不想这青天白日,竟有妖人盯上我家祖传宝鼎,限期三日交出,我等势微,不得周全,不想天降仙师!若打退妖人,我等便修座金身供养!”杨启连连摆手说道:“伏魔卫道,本是修道之人的本分!王老爷言重了!”王老爷眼珠子一转,转身挑开盒子上面的红布,盒子内排着十几颗蒜头金,然后说道:“小可宅府粗陋,也只有这些能拿得出手,仙师不要嫌弃!”杨启见状,赶忙起身,辞谢道:“王老爷!贫道如何也是不能收的!只要管了几日斋饭便好!”那王老爷又连连劝了几回,见对方坚持,便不做强求。 杨启推辞了谢金,又说道:“王老爷可否将鼎取出,给贫道看看?”王老爷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杨启见状说道:“如是不便,等贫道出去,可将鼎安放在这内堂案上,我自有安排。”说完便来到院内,往上一跃,跳在房顶上面,道袍一挥洒出几道点金旗,然后盘膝坐下,说道:“贫道就在这里安坐,这周遭土地已被定住,若那妖人前来,只得做个梁上君子,我自会出手!”院内王老爷连连作揖谢道:“多谢仙师!” 这杨启洒下点金旗,却不知道土留鑫遁术的厉害,这小小点金旗可是困不住他,且说土留鑫离了王宅,也没回草庐,每日就在市井内蹲守,当日行将天晚,那土留鑫倒挂在一处飞檐上面远远瞧见王宅屋顶上面坐着一个道人,心下大怒,骂道:“狗一般的东西!竟然请了帮手!我且看你能有三头六臂?!” 那杨启当夜便坐在屋顶上面,一直等到东边微白,鸡叫声起,突然觉得地面一动,连忙飞身而下,那堂内灯火通明,土留鑫正在扎口袋,杨启心下大惊,喝到:“妖人休走!”那土留鑫吹了一声口哨,房梁上落下一只山魈,原来这山魈服了丹药可以变大变小,只在院外变作老鼠大小爬了进来,四处游走,见到内堂案上放着修丹鼎,便使了个暗号,土留鑫得着信一钻入土,遁到此处,一把用口袋罩住鼎,正当时杨启下来瞧见,那山魈一落地,土留鑫将袋子别在身后跨上山魈便走,这山魈速度也是奇快,一跃破了窗户,飞出院外。 两人一路你追我赶,斗了数回,一直来到破庙处撞见陈晓山。 三人坐在庙中,杨启和土留鑫你一言我一语细说前事,说完那杨启已有七分信了,接着杨启又问道:“刚才庙外争斗,我已洒下点金旗你如何还能土遁?”土留鑫微微一笑,回道:“小小点金旗怎能困得住我?我所修行遁法,五行之内皆可去得,却也是个凶险的所在,不然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杨启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既然得了鼎,我且同你一同去找你师姐,非我亲眼得见,也不好回去交差。”土留鑫站起身来说道:“好!你等便随我走一趟!” 陈晓山拽起地上包裹背着,也同二人前去,不一会便来到一处密林深处,一块空地上面载着一排梅花,土留鑫劈开一处空当,领着进了去,一会南边走了一里,又往北走了一里,转头横着又走了一里,左转右绕终于来到一处山坳处,漫山的鲜花,簇拥着一处草庐,草庐外用竹竿扎了一圈围栏,土留鑫连忙飞奔了进去,陈晓山和杨启也前后跟了进去,只见卧榻上面躺着一女子,但见那女子柳叶弯眉,樱桃小嘴,指如春笋,一身青衣,面无血色,乌黑的头发散落几根沾在额头上面,土留鑫抢到床边便哭,翻出修丹鼎放在枕头边上,望梅睁开眼睛,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土留鑫见状打开鼎盖,里面空空如也,顿时急得直蹦。 陈晓山连忙问道:“土兄弟怎么了?!”土留鑫哭着说道:“我姐姐的性命不在鼎内!”杨启也急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土留鑫说道:“是一截树根!”杨启喝到:“你我同去讨要,倒翻过来也得找到!” 那王老爷也是个心脏的人,害怕丢了鼎,便掏出树根留下,想着日后再做打算。 土留鑫对陈晓山说道:“烦请兄弟留下看视!”说完便同杨启飞奔而出,陈晓山打了一盆热水,给望梅理了理头发,将脸上擦洗了一下,望梅又睁开眼睛说道:“谢谢小兄弟了,不必费这些事情了,小女子挨不了多长时间了……”说完开始大口喘着粗气,陈晓山忙上去安慰,望梅接着说道:“小兄弟,乘着还有些时间,我留下一些话来烦请转达,我这鼎交付王郎,必是知道他不会负我,想来定是他那父亲的缘故,我并不怪他,只苦得不能与王郎再见最后一面,我那兄弟是个心直的,等我死后必要去坏他们性命,你告知他不要胡来,若你们能再见到王郎只请他每年今日在远处山崖上面载一株梅花。”说完慢慢抬起手往身后墙上指着,陈晓山看见赶忙去取下墙上画来,望梅抱着画缓缓念道:“青衣带水漫坐深山望银落,合卷映月轻点枝头折红梅。素带如玉对镜乌钗道闲愁,庭开万朵信步花径自叹之……”念完眼中流出泪来。 陈晓山一时慌了手脚,怯声说道:“望梅姑娘,土兄弟和杨道长已经赶去,料想二人身手,不消一会便能回来,你且安息,切不可乱想。”望梅听完,含着泪点了点头,陈晓山见状,心中又想起芽儿和阿大,莫名悲从中来,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 望梅转头看了看陈晓山又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枯树根修得的人身,与你身上这精炁也算是同源,不知是哪位女子舍了性命将内丹给了你,却也是个贞烈的……”陈晓山叹了口气回道:“确是一位好女子,只苦得我是个凡夫俗子,不能保得她的性命。”望梅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女子的内丹,恐怕是用来保你的性命,却不知道也是给你种下了一个祸患,此间种种日后你便知道了,小女子只有一言相告,莫要乱动杀心,否则无法回转……”陈晓山闻言,抹了一把眼泪道了一声谢,便去门外等候。 约摸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林子中咚咚脚步声起,土留鑫和杨启已然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人,原来王素之自那日知道土留鑫前来便每日心中焦躁,直到土留鑫盗走修丹鼎,家中人口全部去前院照看,自己便破开了房门,心中想到父亲必然会留下那段树根,于是偷摸来到房中翻找了一会,在床底一处暗格底下翻了出来,于是揣在怀里,在后院槽里取了一匹马赶往草庐,刚好在小路上面撞上土留鑫和杨启两人,下了马来掏出树根,那土留鑫见到树根一把夺了过去,便往密林当中钻,杨启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回去,王素之撇了马也跑在后面,一行人绕了半天终于赶了回来。 未等陈晓山发问,土留鑫便破开房门往里闯去,陈晓山转身刚想进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几人连忙进去看,只见那望梅已经不在,床上只躺着一堆枯树叶子,那土留鑫满眼泪水,涨红着眼一起身右手一抬一道金光打出,手中拿着锄头就要往王素之身上冲,这边王素之早就瘫在地上,陈晓山见状一把上前抱住喊道:“土兄弟!你师姐临终遗言,不可坏了他的性命!难道故人之言你也不依?!”土留鑫扯开陈晓山,疯也似的往外跑,那边王素之爬到床边从地下拾起那幅画,抱着床痛哭,陈晓山叹了口气说道:“王少爷,望梅小姐临终有话让我转达给你,她说她不怪你,让你每年此时在远处山崖顶上载一株梅花祭她。”那王素之听得哭得更凶,陈晓山和杨启只得退了出去。 且说王素之哭了一夜,直到早晨土留鑫归来,陈晓山和杨启抬头望去见土留鑫脸上泪痕未干,那土留鑫也不招呼,直入门拉开王素之卷了树根并那树枝用被褥包在一处,抱着来到花海当中,将被褥放在一处,就去刨土,陈晓山和杨启跟在后面,王素之哭得不成人样丢了魂一般也跟着,几人来到坑边,那王素之跪在坑边一动不动,土留鑫取出百花清酒洒了一圈在地上说道:“姐姐你受那天雷炼化,为救小弟耗尽法力,到头来却死在一个情字上,苍天垂怜,教我姐姐来世托胎做个男儿身!”说完就要去盖土,那边陈晓山拍了拍王素之说道:“王少爷?你难道没有话说?”忽然望见王素之腿下一滩血,连忙将其放平,不知何时割了腕了,此时已经血干气绝,土留鑫嘴唇颤抖叹了一口气说道:“埋在一处吧!”几人盖了土,又拜了几拜。 书到此处,怎不免叹道:好一对苦命鸳鸯! 埋完两人,土留鑫来到草庐院内,一拍胸口,猛吸了一口气,一张嘴从口中吐出一道火焰出来,那火苗窜出,一下点着了草庐,杨启赶来问道:“土兄!你这是做什么?”土留鑫回道:“我姐姐与那姓王的都作了土了,就将这草庐一并也带过去吧!”陈晓山和杨启一边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