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说话的时候，还盯着夏素娟看，一直等她上了车。　　 王婶的话，让张国全微微怔了一下，他反应过来，抱着盛钱的木盒子快速冲了过去。　　 夏素娟已经上车，轰动油门，快速的出了村子。　　 张国全没有追到，他自认为自己跑的很快，可面对四个轱辘的小轿车，还是力不从心。　　 他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轿车远走，渐渐的离开村子，路上是掀起的尘土。　　 夏素娟刚才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确实需要钱，张国全看着手里的木盒子，他知道夏素娟是觉着钱少，对她来说这么点钱，压根没什么用。　　 回小卖部的时候，王婶正和白鸽待在门口，带着小昭阳玩呢。　　 王婶问：“国全，你抱个钱盒子是要做啥？”　　 “素娟姐应该是要用钱。”张国全低着头看手里的木盒子：“钱太少，她没要。”　　 “那人家肯定看不上你这点钱，你啥情况，她还能不知道。”王婶有点不理解张国全的行为。　　 “是啊，她明明知道，却还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明……”　　 “说明素娟姐肯定遇到了不得已的事。”白鸽接过张国全的话。　　 看向白鸽的时候，张国全点了下头，这正是他想说的。　　 王婶喃喃的说：“照你这么说，人家得需要很多的钱了，唉，素娟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咱也无能为力啊。”　　 “如果，素娟姐借不到钱的话，会怎么样？”　　 白鸽突然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之所以觉得致命，是因为张国全清楚的知道，夏素娟借不到钱的情况下，一定会去找魏大海。　　 见张国全陷入沉默，白鸽又说：“实在不行的话，找咱爹借一些吧，可是，咱爹你也知道，要借也不会给多少的。”　　 “嗯，再去找老刘借点，老刘有钱，我想咱开口的话，老刘愿意借的。”张国全补充了一句。　　 王婶在旁边搭话：“瞧你俩这一唱一和的，还真像夫妻俩，都不知道个啥事呢，就要去借那么多钱。”　　 确实，夏素娟没有说，张国全也只是猜测她需要用钱，一下子去借来那么多钱，至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好知道需要去借多少钱吧。　　 白鸽建议说：“要不，你去找下素娟姐，问问具体情况。”　　 “我都不知道她家住哪，只知道她孩子在市医院，就算去了，也不一定就能见到素娟姐，一来一回的可不近呢……”　　 说话间，他突然停下来，拍了下脑门：“对啊，我可以去找小孙问问。”　　 “小孙？”　　 “小孙是哪个？”　　 张国全说小孙是夏素娟请来管理食堂的，把食堂需要蔬菜的事也跟白鸽和王婶说了。　　 王婶一拍大腿：“你看看，人家总是想着咱，看样这钱不借都不好意思了。”　　 把钱盒子放到小卖部，张国全便去了矿场。　　 越是靠近矿场，越是能感受到杨家庄的北地，好似被剥离开一样。　　 地面能明显的感觉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颜色发深，黑黢黢的，因为工人下井再回家的时候，从身上，脚下带出来的煤灰。　　 北地还好呢，再往北情况比这严重的多，整个的地面都是乌黑的，这要是到了春季，雨水多的时候，周边的庄稼地算是遭了殃了。　　 到矿场问了工人，打听了一下食堂的位置，在工人的指向下，张国全来到食堂。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食堂呢，食堂使用薄铁皮搭建的，槽钢做的骨架，看上去很结实。　　 还没到吃饭的点，食堂的一排排桌子没有一个人，就是整个食堂大厅也是空荡荡的。　　 张国全趴在盛饭的窗口上，往后厨张望着，等看到有人在后面忙碌的身影时，连忙喊道：“诶，师傅。”　　 忙碌的后厨人员往窗口上看了一眼，摆摆手说：“还没到吃饭的点，晚会来。”　　 那人当张国全是来吃饭的了，张国全说：“师傅，我不是来吃饭的，找个人。”　　 “找谁啊？”后厨人员看都没看，他太忙了，一边刷碗，一边还要忙着摘菜，眼看着就快到吃饭的点了。　　 “找孙师傅，就是今天刚来的，是你们管事的。”　　 后厨人员这才看了一眼张国全，屁股坐在凳子上，伸着半边身子冲不远处的屋子喊：“孙经理，外面有人找。”　　 原来是那个屋子，不同于后厨，那间屋子看上去像一个办公的地方。　　 张国全顺着窗口，又移向刚才后厨人员喊的那间屋子。　　 没过多大会，屋子开了门，是一个不太高的男人，但是精气神很足，留着小平头，一看就是个干练的人。　　 男人看着张国全有些疑惑，看张国全的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农民，是不是矿上的工人，不好说。　　 男人开口问：“你是？”　　 “孙经理，我叫张国全，是素娟姐的朋友。”　　 “哦，哦，我知道，夏姐和我说了。”　　 孙经理从窗口的尽头饶了过来，来到食堂大厅。　　 “你就是国全，夏姐走的时候还和我说呢，是不是家里有菜？你可以拿过来，我想着你们冬天不咋种菜呢，怎么着也得春天了，你尽可以种，有多少都可以送来。”　　 孙经理很热情，张国全知道这是夏素娟交代过了，只是他今天来，可不是来送菜的。　　 “孙经理，不是菜的事，我来，是想问下素娟姐的情况，她好像很急的样子。”　　 孙经理瞥了一下后厨，示意张国全先不要说，紧接着，他把张国全带到食堂外面。　　 “夏姐也和我说了，既然你是夏姐的朋友，咱俩年纪也差不多少，我就喊你国全吧。”　　 孙经理说话很友好，让人觉得亲近，张国全微笑着点头。　　 “是这样国全，里面人多眼杂，被人听了去，免不了说闲话，夏姐不想让后厨的人知道，你是他朋友，我就跟你说了。”　　 听孙经理的口气，夏素娟确定是出了麻烦。　　 孙经理说：“还是那个孩子的事，我不知道你清楚不。”　　 “我知道，孩子怎么了？不一直在医院呢。”　　 “是在医院，半个月前，下了病危通知书？”　　 “病危通知书？”　　 还是半个月前，那也就是夏素娟跟着魏大海去省城的那几天。　　 “没错，下了病危通知书，便意味着宣告这孩子随时处于死亡的状态了。”　　 怪不得夏素娟没有再和魏大海待在省城，她需要回到医院看孩子，魏大海一个人悻悻的回来了。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张国全担忧的问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夏素娟这半个月过得该有多痛苦啊。　　 她要是在杨家庄还好，至少他和白鸽还能安慰她一下，那样的情况，真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挺过来的。　　 “倒是也有一线机会，但也不是说百分百的。”　　 “什么机会？”就算只有一线机会，夏素娟也不会放弃吧，为了给孩子挣看病的钱，她一个女人敢深陷虎穴，也为了这一线机会，她来找张国全借了钱。　　 明明知道张国全拿不出来钱，却还是来试一试，说明她不想放弃这个唯一救孩子的机会。　　 孙经理说：“要去省城。”　　 省城有最好的医疗条件，孙经理说，就算有好的医疗条件，想治好几乎是没可能的，唯一的是能把孩子的命给保下来，到了最后，孩子仍然是需要一直花钱的。　　 不能彻底的治好，夏素娟肯定是有心里打算的，要不然她早该带着孩子去了省城，那到最后，她只是想保住孩子的命，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这是她作为母亲，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再往北看，是矿场的出井口，成堆的黑煤小山一样，在那堆着。　　 张国全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孙经理说：“那是魏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