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国全的话,小辉愣在原地,脸上稚嫩的样子和屋里肮脏的叫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学校走到家门口,小辉的心里有些动摇,面前的陌生人似乎不像父亲说的那么坏。 他一时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张国全的话,可听到屋里母亲的哭声,稚嫩的脸颊还是轻轻往下点了一下:“我当然想。” “那张叔叔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这次,小辉没有任何犹豫,不像之前爱搭不理的样子。 “十四岁?”张国全轻轻念叨了一下:“那算是个大孩子了,对不对?” “嗯。”小辉再次点下头。 “很好,既然是个大孩子了,那是不是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小辉低下头:“我能做什么?我爸说,学好习,考好成绩,然后,将来考大学,就是我该为父亲做的。” “不不不,学习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跟你父亲无关。”张国全抓住他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小辉,你若是还想要回以前的父亲,那你必须拿出行动,要不然你妈妈,还有你,会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你不能光靠你妈妈去改变你父亲,你也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家里的责任也要承担起来。” 突然被抓住肩膀,不知道是因为被抓疼了,还是受到这些话的震撼,小辉的眼眶开始发红,过了好大一会,似是鼓起很大勇气的问:“那,那我该怎么做?我确实想让我爸变好,那样妈妈就不用每天都挨打了。” 小辉说着,吸了下鼻子。 如果赵铁杆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人性,如果还有那么一丝顾虑,也就全在他这个儿子小辉身上了。 能救赵铁杆的,也只有小辉能做到。 “很好,不愧是男子汉,想救你父亲,第一步是让他把酒戒掉,只有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才能听进去你说的话。” 小辉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失望,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好办法,让父亲戒酒根本是不可能的。 “没有用,我以前说过,我妈妈也说过,还是阻止不了他喝酒。”小辉迈开步子,就准备回到那个充满噩梦的家。 “张叔叔,你还是回去吧。” 张国全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放弃,眼下是不能让小辉放弃。 “小辉,你要是放弃了,那可真就一点办法没有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辉再一次犹豫起来,他不知道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比他还要坚定。 张国全看到他开始动摇,继续说道:“你父亲最在意你的考试成绩,那你就跟他说,考试成绩下来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你说考的很不好,因为他总是喝酒,家里的环境没法让你安静学习……” 没等张国全把话说完,小辉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爸要是知道我没考好,一定会打死我的。” 赵铁杆最在意的就是他儿子的成绩,甚至要钱的时候,都不去动孩子的资料费,情愿自己不换衣服。 儿子是他的全部希望,说起来竟然有些可笑,一个以嗜酒,赌博的恶棍,竟然还有希望。 张国全没有放弃:“那张叔叔问你,你爸爸打过你吗?” 小辉想了一会,摇摇头说:“没有,可那是因为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他没有打我的机会。” 小辉为了不挨打,拼命学习,不给父亲打他的机会。 “可张叔叔觉得不是,你父亲不打你,并不是因为你的成绩,而是因为疼爱你。” 小辉没有接话,就算是这样吧。 “退一步来讲,就算你父亲会因为你成绩不好而打你,那又怎么样呢?挨一顿打和让你父亲戒掉酒,你选择哪样?” 张国全给他出了一个选择题,要是放在试卷上,他可以清晰且快速的作出选择,而且答案一定是正确的。 但今天这个选择题,似乎不像试卷上那么简单,也没法用笔去计算。 张国全给的选择题,不再是关乎到成绩上的,而是意味着,他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母亲的惨叫声混合着哭泣声,直往他耳朵里钻,终于,他战胜了心里的懦弱。 和母亲相比,挨次打又能算得了什么,被父亲打上十次,百次,如果父亲真能变回原来的样子,那也值了。 小辉咬了下嘴唇,坚定的作出选择题的答案:“张叔叔,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国全直起腰,长舒了一口气,不忘嘱咐道:“记住,这是咱俩的小秘密。” “嗯。”小辉重重的点下头,他相信面前的张叔叔不是父亲口中说的坏人,坏人是和父亲喝酒的那些人,是拉着父亲赌博的那些人。 在张国全的注视下,小辉转身打开了那扇通往成长的大门。 张国全没有立刻走,他能听到小辉大喊让父亲住手的声音,说了这次成绩没考好之后,屋子里沉默了半晌。 紧接着是吴姐惊恐的声音,哀求赵铁杆,不要打孩子,这次没考好,下次肯定能考好。 小辉说:“不可能考好了,学习跟不上,都怪你天天喝酒,影响我学习。” 张国全想,那一刻的小辉应该是长大了,敢用那么硬气的口吻去和他父亲说话。 屋子里再次沉默了一会,紧接着便是掂板凳,摔板凳的声响。 站在门口的张国全,那一刻他有想冲进去的冲动,手刚放在门上,还是犹豫了。 屋子里突然不再有响动了,赵铁杆终于还是没能下手去打自己的儿子,只剩下吴姐低声的啜泣声。 “好,爸爸不喝了就是,你好好学习,爸不喝了……” 赵铁杆的话能信吗?张国全是不敢相信的,但是能让家里得到暂时的安静,也是好的。 “哗啦”一声,门被拉开,赵铁杆的脑袋伸了出来。 张国全被吓了一跳,赶忙装作刚从门口经过的样子。 “呦,张总?又来劝我搬家了,老子不是说了,少了二十万,免开尊口。” “我只是路过。”张国全不想在他喝醉的时候去提拆迁的事,根本谈不出个结果。 “再借点钱。”赵铁杆吐着酒气。 “怎么?还想去喝酒?”这样看来,张国全的如意算盘又打空了,小辉以成绩要挟父亲不要再喝酒了,貌似没起到任何作用。 “不喝酒了,老子不能耽误我儿子学习,我找个地方坐坐,给我儿子腾出房子。” 这句话,倒还像句人话。 张国全从口袋里掏出钱,刚想点几张给对方,就被赵铁杆一把抢过去:“这么大个老总,抠搜个啥,过两天还你。” 赵铁杆顺手把门关上,也不再理会怔在原地的张国全,自顾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张国全望了一眼吴姐的家,算是安静了下来,要是能一直这样安静,该多好啊。 夜色如水,张国全回过目光,看向赵铁杆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赵铁杆拿了钱能做什么?是向小辉撒谎,又去喝酒了,只是换了个地方,张国全决定跟上去看一看。 一路跟随,大街上还能看到不少路人,赵铁杆在前面晃晃悠悠的朝着一个方向走。 终于,在经过两条大路,拐过三个弯之后,赵铁杆到达了目的地。 张国全的眼睛里顿时有灯光闪烁,抬头去看,那是一处有霓虹灯正不停闪烁的三层小楼。 在夜色下,红蜻蜓洗脚城的招牌极为显眼,同大多数到了晚上关闭的门店不一样,洗脚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看来赵铁杆的目的地正是这里,张国全注意到他走到洗脚城的门口,但是停在了那里,并没有急着进去。 那一刻,赵铁杆应该是想到了小辉说的话。 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在门口踱了半天步子,让张国全感到失望的是,赵铁杆还是走了进去。 赵铁杆拿了多少钱,张国全很清楚,到洗脚城找女人耍,那点钱是不够的,唯一的可能是去洗脚城 张国全抬头看了一眼洗脚城三层的位置,灯火明亮,魏振洋应该就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