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凉意悄悄吹过,二十四桥像演了一出戏,这部戏从《宝剑记》唱到了《琴心记》,又好像从《琴心记》唱成了《水浒记》。 琴师就地盘腿而坐,琴放两膝上,员顺古抬手发了信号,四方杀手全都扑出去。 “一个个不讲天理良心的混蛋,都该死!”琴师突然严肃起来,两弦七音弹“神龟出水”势。 侯圣骁脸上骤然色变,低吼道:“无差别攻击,快闪,到河里!” 二十四桥上,琴声混杂爆炸声,除了琴师以外所有人影都在做移动,侯圣骁三人落到桥下水面上,圣控力自脚下释放在水面上悬浮,同样有不少簕殄杀手也跟到桥下落在水面,看得出都不是简单角色。 桥上琴师明显比杀手更强一分,刚才的交锋创伤了簕殄几个杀手,一人一琴却堪比三头六臂,两个杀手已然丧命从桥上跌进河里,还有几人受了伤也都往水里跳,其中一人整节手臂都被切断,断臂处鲜血淋漓。 “风属性和空间掌控的切割和爆炸。”侯圣骁抬头看着琴师的位置分析,“这个人不简单。” 员顺古也落到水面上,一手握刀一手凝结着圣控力,嘴里还念着咒语。侯圣骁低头看他时,就见到遮挡视线的火焰朝他扑来。他在水面上横移,脚下草上飞身法以躲闪开攻击。员顺古也没指望一招就能把他干掉,尖刀飞刺逼到眼前,另一手掌上附着火焰亦做短刃一般,还时不时轰出去增加攻击距离,攻势又猛又急。侯圣骁在爆炸翻滚的水浪中连连后退,舞刀护住门户观察对手等待时机。 员顺古的武功不可谓不好,侯圣骁接了十余招也没得到几次还手的机会,对手的圣控力修炼明显高于自己,靠刀法配合奥义技发挥自己的优势,一度不允许自己喘上气来。但他忽略了一点,侯圣骁突然向后跳起,在攻击下能跳多远就多远的跳法,接着员顺古跟前飞来一条水龙,做个佯攻打个转就走,一只手拉着侯圣骁的手腕拽上龙脊,好听的声音说:“上来。” 员顺古心中暗骂,没想到这里还有擅长控水的圣控者。 霍心云当然可以灵活控水,神昱水主也不是白叫的。水龙贴近水面回首穿林一般,再度朝着员顺古冲过去。 员顺古连退了几丈远,他手下的杀手则冲上前,两边锁钩甩出来,前面镰刀准备迎着横切,还有几人释放出岩石飞弹从远攻击。侯圣骁和霍心云挥刀击落两侧飞钩,水龙猛进不停,侯圣骁释放出雷灭千云电在龙前形成电网,将飞弹尽数击碎顺势还把镰刀杀手顶退出去。 杀手都无所遁形,侯圣骁的感知中出现了水属性圣控力组成的“域”,正在笼罩二人和水龙迅速收缩,不是霍心云的奥义技,簕殄杀手正在联手拉一张由水组成的网。 “是结界术·水牢囚笼。”霍心云说道。 侯圣骁释放极云电前轰,霍心云释放海不扬波,破坏和化解下正要合拢的水域开始淡化、消散,流水青龙摇了摇尾巴在水面上拍出水花,接着朝员顺古重新发出进攻。 镇殿副使以及他的亲信注意力都放在水面上了,几乎没功夫顾到原地未动的琴师和又翻上桥的莫孤星。刀盾杀手扛不住屠魔刹的沉重彪悍,只接一招五脏六腑全都移位,钩锁流星杀手几次要缠他的武器,几次都没跟上他的速度。 杀手越发欺近,莫孤星提气在胸,双臂同时抡起屠魔双刹爆发圣控力,琴师在弦上摘打挑抹,切割消失属性变换。 二十四桥上电闪雷鸣,两股雷电形成相同的域,从两个地方释放出去再融合一起,形成更强的爆炸。 地狱雷暴,同样的技能,撞招了! 就连施术者之一莫孤星都不禁愣了愣神,侯圣骁发觉第一时间拉着霍心云跳离水龙,雷在上水在下,员顺古硬接了双属性附加的一招。 莫孤星一招使尽,反身朝远离琴师的方向飞奔,两场雷暴叫桥上的杀手死得死伤的伤,琴师补上几个音那些遭到重创的都得栽进水里去,以他六亲不认的攻击方式,再不撤下一招就是自己要硬接。莫孤星悍勇特点分明但是不傻,打翻守在桥头的两个杀手冲下桥去。 员顺古正提圣控力化解手臂的麻痹与痛劲,忽然就感觉天气变冷了一般。他瞪大眼,不对,这不是环境的原因,这是强烈的杀气所造成的影响……是锟铻的刀意! 时进时退似攻非打不断试探制造麻烦的侯圣骁正清理两人之间的障碍快速逼近,用的刀法中只进不退,即使眼前对手还未致命,他也抛弃对方继续朝员顺古杀过去。 桥边岸边的杀手纷纷朝河里围拢,在琴师的战斗中没讨到便宜,就一起先去解决掉主要目标人物。 几个杀手才刚跳上水面,却见琴师从桥上跳下来,七弦琴由圣控力带动浮空,指尖似啄双弹,身边三两个杀手皆僵住不动。 “禁锢,是定身术!”有杀手发觉了。 他们来不及阻止,浩漩归空的水漩涡自琴师脚下卷出来变大变宽,避之不及的人被吞没,铁鞭钢枪三环刀甩飞出来。侯圣骁已经与员顺古交上手对上招,琴师的水漩涡不减其势朝他们卷过去。侯圣骁的注意力和视角都放在员顺古身上,员顺古想避其锋芒侯圣骁却不给他机会,眼看马上就要两败俱伤。 莫孤星折回来,摘下斗笠朝员顺古飞过去,大吼一声朝水漩涡掷出屠魔刹。爆炸,水花两三个人高的爆炸,威势足让附近避其余威的杀手远近挪了位置,侯圣骁和员顺古也各退一步横刀守势。 水组成的桂花瓣与荷花瓣飞舞,河水之上落花纷扬,密密麻麻堪似“乱花渐欲迷人眼”。借助奥义技障眼,侯圣骁以金色瞬身术撤离,莫孤星伸手召回屠魔刹,转眼一看三人汇合一起回到二十四桥上。 侯圣骁受了点外伤,正锋员顺古还略微有些透支爆发,金色瞬身术也达到了极限外,口鼻处流出血来。霍心云也不怠慢,连忙召唤出百合花将一缕治愈光芒注入他体内。 “哈哈哈哈!”琴师狂笑几声,双手放在琴弦上,放荡又狂妄的说:“好久没疯狂过了,这次来让我痛快一下吧!” “快,杀了他!”员顺古刀刃指着琴师,他真正感受到了比侯圣骁更强的威胁。 一霎那间,簕殄杀手的矛头全都指向琴师,强攻羁绊干扰控制各司其职,把琴师每一步路全都封死。 “要是是你,你怎么防?”侯圣骁向莫孤星问道。 “没把握全挡住,尽量不硬碰。”莫孤星回答。 琴师人已在岸边,弹了两三下跪指,左臂抱琴右手弹着泛音转身向后往封锁相对薄弱的地方跑。附近方圆几丈地面震颠树木破土钻出,流星挂锁九节鞭等的控制攻势一时全无,枝条为剑、为矛、为刺,割伤贯穿强攻的杀手。武功差些的被突如其来的木刺穿透或刺伤,应变能力强些的削开斩断些许枝条踩着树木枝干迅速退出攻击范围。琴师还是防守不慎肩腿受了两处伤,他两指戳在近前树木缝隙中躲过奥义技的杀手两眼上向下剜,接着把瞎了眼疼的怪叫的家伙丢出树林去,接着单手弹泛音让附近树木生长更密集藏身其中。 奥义技“鬼木丛生”,冷门却凶狠实用,侯圣骁也见过不少木属性奥义技,可琴师这技能一放就触及他的见识之外了。 “我说,既然这里没人关注我们,是不是该趁机开溜?”霍心云看边着战斗边梳理着头发问。 “不急,我们现在两不帮,隔山观虎斗。”侯圣骁说完看着越来越密集的树林问莫孤星:“那是什么招?” 莫孤星摇摇头:“没见过。” “万一两边老虎哪一方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怎么办?”霍心云问。 “要不你带着东西先走,这样比较安全。” “不用,我跟着你走,你可是答应把我伺候好了的。”霍心云说着见侯圣骁慢慢变了脸色,连忙问:“怎么了?” “琴师……气息消失了。”树丛还是生长,而员顺古一干人炸开障碍冲进他刚刚藏身的地方时,却不见他的影子。 侯圣骁的感知术不管用,霍心云赶紧发动自己的感知,总算发现了奥妙:“原来如此,他在里面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想捕捉到并不容易。” 员顺古高喊着要手下退出去,话音未落已经有些杀手被藤条缠身枝干刺死,动作快点的也多少挂了伤。员顺古削开枝叶,跳到很高的半空轰出火焰点燃树丛。藤条枝干两侧分开,琴师扛着琴在其中奔出,又以泛音作风刃切割以作刀剑伤了离得近的杀手,大踏步跑到水面上再次使琴浮空,手指在肩上伤口上抹了下血弯腰从河水里涮掉,左手压弦右手浒指,慢而专注。 “嘶”员顺古咬着牙,吐出的气在牙缝中摩擦着划出去,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琴师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左手拇指回去又在拨弹得音后右滑一浒,接着就释放出奥义技:“弱水三千!” 员顺古闻之色变:“不好!” 河流,无疑是水属性圣控者天时地利,琴师人就在河流之上,将优势完好发挥出来。 “好快的属性替换,好快的衔接能力。”莫孤星感叹道。 水波跟随琴声肆虐,好几个杀手吃不消圣控力难以凝结,脚下一空沉进奔腾的河水里,水面浪涛汹涌翻滚,簕殄众人几次想近前都没能成功。 “该跑路了吧?”侯圣骁低声嘟囔一般。 “你问谁呢?”霍心云斜他一眼,“早就该溜了,非等现在。” “琴师就算修为再浑厚,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以一对多,否则很快就跟不上消耗。”侯圣骁说着后退一步,准备趁这时带莫孤星和霍心云离开此处,正此时琴声停止,琴师双手按在弦上按停琴弦的震动。 “你个乌鸦嘴。”霍心云在他腰间扭了一下。 琴师出招时就在退,此时又小孩子一样蹦跶着挨到已经距离不远的对岸,从刚才到这时已经跨了一整条河床。他找到个平整干净的地方拍拍衣服,揽着衣摆坐下来,琴放膝上。 “我承认你有点本事,但你消耗太多了,我们大伙一块上,你早晚要被碎尸万段。”员顺古说。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也都在原地不动了,幽黑的夜色中一片死寂。霍心云想趁这片沉默悄悄撤走,脚向后迈了一步。 “别动。”还不及她提醒侯圣骁和莫孤星,侯圣骁的传音已经传到她的耳中。 “现在谁先动,谁就会先变成靶子。”侯圣骁头也不回又传音道。 “早不走,现在走不了了吧。”霍心云传音满是抱怨。 “就当多干掉几个簕殄的杀手,虽然不是咱们动的手。” “咱们溜了他们也得死,现在倒好,想走都麻烦。”霍心云嘟嘟嘴,虽然不认为会打不过死在这里,但依然觉得是没事找事。 “好吧,其实我是想找机会杀了员顺古,而且全身而退不是问题。虽说偏重不同,但琴师的整体实力和莫兄差不多,莫兄趋向暴力强攻,我再周旋一下,问题也不大。” 霍心云刚想传音说当我不存在吗,这时侯圣骁向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股柔和纯粹的圣控力毫无排斥进入霍心云体内,霍心云惊喜得差点叫出声,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怎么做到的?”霍心云平静下心情,但传来的声音还是充满激动。 “这个以后再说。”侯圣骁眉头微皱,思索琴师和员顺古在拖延时间能等着什么。 河流上游远处,年过七旬的老者在高处远远观察着二十四桥的情况,看到这时,他缓缓转身,一步步爬竹梯下到地面上,走到岸边登上条渡船,打开一把油纸伞,发出沧桑深沉的声音:“走吧。” 河流上,一条条渡船离岸,缓缓飘向下游,每条船五六人,每个人白衣白袍,撑槁摇桨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