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赤足军老爷们来了！”　　 粗犷的嗓音顿时惊醒疲惫不堪的小尼姑们，庵中的灯火点亮了。　　 “赤足军？”易心岚奇怪地瞧着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薛云裳道：“现在朝廷忙着内战，顾不上这些匪寇，红崖山已经得了消息，赤足军最近蠢蠢欲动，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赤足军是真正的土匪，驻扎在烽烟城，长期以来对菜园子虎视眈眈。烽烟城距菜园子两百余里，隐蔽于深山，地理位置比红崖山还要得天独厚，更为易守难攻。历代以来，烽烟城的土匪“自由生长”，几乎没有受到威胁。据说烽烟城原本是神仙麻姑的道场，城池暗藏在奇门遁甲大阵之中，有三千烟岚笼罩，三千弱水环绕，鸟兽尚且会迷途，游鱼兀自要沉没，更不用说外来的人。是以，官军始终不敢正视烽烟城。　　 那赤足军的汉子连连叩门，甚是急迫，直到庵门打开，才停了手。　　 泉姬手持灯火，不慌不忙向领头的汉子询问来意。　　 那领头的汉子笑道：“哥儿几个听说槁木庵中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女菩萨，我们都动了向佛的心，连夜赶来随喜！”　　 “夜已深沉，庵中都是女弟子，诸位施主……”　　 泉姬的话尚未说完，那几个汉子便争先恐后推门而入，就像是闯入羊圈的狼。　　 “女菩萨们思凡已久，我等早就听说了！兄弟们，动作快些，让女菩萨们欢喜起来！”　　 忽然，庵中灯火大亮，隐隐有丝竹声响起，十二个小尼姑脱了衣服迎上来，个个妖冶异常。那几个汉子顿时呆了，迅速被蜂拥而来女尼缠住，随即沦陷在石榴裙下。　　 心岚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幕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看吗？”薛云裳凑到心岚面前，几乎要怼到他的鼻子。　　 “好……好看什么？”心岚马上明白了云裳的意思，也就不再去看庵中那“活色生香”的场景。　　 “那些尼姑不会都是妖怪吧？”薛云裳继续观察着庵中的情况。　　 “小尼姑都是凡人，只有年纪稍长的那个才是妖，你再瞧瞧，应该认识她的。”心岚再向庵中望去，佛门净地已沦为欢喜道场。　　 “她是……”云裳从久远的记忆中苦苦搜寻，“有些像是宁沧身边的那个女人？”　　 “不错，她就是泉姬。”　　 二人正眼花缭乱，庵中的情形突然发生变化。那几个汉子大张嘴巴发出痛快的呼唤，声音绵长，逐步转高，几近尖叫。汉子们的眼珠都鼓了出来，额头青筋暴突，脸颊上的肉凹了下去，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很快萎缩干瘪，身子畸形弯曲，犹如河虾。　　 “他们……他们怎么了？”云裳惊讶无比，不防自己声音大了些，立刻引起泉姬的注意。　　 “谁在那里？！”　　 泉姬飞身出庵，循着声音奔来，三道水剑当即打出，直射心岚二人所在的松树。　　 易心岚揽住云裳的腰，双脚一蹬，离开树冠，如两只蝴蝶一般，轻飘飘落地。　　 “易心岚！”泉姬已然认出心岚，自知不是对手，立刻停住脚步，凝神戒备。　　 “泉姬，你这是闹哪出？”心岚放下云裳，将她挡在身后。　　 泉姬看了看云裳，忽然笑道：“哟，这小妮子，莫不是楚怜兒的转世？”　　 薛云裳从心岚背后站出来，仔细打量泉姬。　　 “原来真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这是要向宁沧复仇？”　　 “哟，记忆不错，想起来了？有时候记性好也是种折磨！”泉姬邪魅一笑，冷不丁向云裳打出六道水剑，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住手！”心岚暴喝一声，双眸金光大盛，那水剑顿时停滞在半空，顷刻间碎成无数水花。　　 泉姬手持妖剑，紧接着杀来，目标仍旧是云裳。　　 “你杀了宁沧，我就杀了你的女人！一报还一报！”　　 “休想！”　　 心岚挡在云裳面前，正要发射飞针，泉姬身影一晃，竟然原地消失了。槁木庵院中一口大缸装满了半冻的水，忽然搅动起来，形成漩涡，只听“嘭”的一声，大缸里的水夹杂着尖锐的冰凌冲天飞起，转眼就到了心岚二人跟前。　　 “雕虫小技！”　　 心岚伸出二指硬接来袭的冰水，眼眸同时发出金光，他的白衣顿时鼓胀起来，头发也随着强风摇摆。　　 “破！”　　 心岚将指头直抵冰水，眼中的金光笼罩了水柱，一团烈火从心岚指尖燃起，反向逼退水柱，刹那便将冰水包裹在烈火中。　　 “哗啦！”　　 院中的水缸破裂，一道人影从碎缸中飞走。心岚纵身入云，伸手抓去，只抓得一块燃烧的布料，在手心里很快化成灰烬。　　 “还是跑了！”　　 心岚回到云裳身边，问道：“没事吧？”　　 云裳并不答话，径直走进槁木庵。　　 庵中的小尼姑们吓得躲了起来，只剩下那些半死不活的“河虾”。　　 “出来吧！”云裳大声喊道，“再不出来，我就放火了！”　　 “别别别！我们出来！”　　 那些小尼姑们衣衫不整地到院子里集中，此时天冷，个个都冻得小脸通红。　　 “说吧，你们是什么妖怪？”　　 云裳的话令小尼姑们十分紧张，有人赶忙解释道：“女侠，我们可不是妖怪！我们是正正经经的人！”　　 “正经人？”云裳冷笑道，“我可没见过这么正经的尼姑！”　　 小尼姑们慌了，见易心岚走进院子，赶紧都跪了下来。　　 “上次我来打听谢剐狗的消息，你们都说没有，今天我倒是要再问问，是不是真没有？”云裳瞪起眼睛，扫视众尼，“不说真话，就都杀了！”　　 尼姑们哀嚎不已，有人说道：“来庵中的男人多了，也不知道姓名，真不清楚侠女说的是谁！”　　 心岚检查了那些蜷缩地上的汉子，发现与之前所治的病人是一样的症状。他走到后厨，见到一口大锅炖着许多草药汤，那气味令人阳气上涌。　　 回到院中，他见云裳这样问话不是办法，又看这些小尼姑冻得跟红萝卜一般，于是说道：“你们先回房间穿衣服，穿好了到这里，我有话问。”　　 小尼姑们连声称谢，都回房去了。　　 “就你怜香惜玉！”薛云裳白了心岚一眼，“你们男人就是色心难改！”　　 心岚尴尬地笑笑，不敢顶嘴，自觉找了一把椅子来，让云裳坐下。　　 等小尼姑们回到院中，心岚才从头问起槁木庵的情况。　　 据小尼交待，槁木庵是东关县衙出头募集资金复建的，泉姬便是请来的住持。她在郡城中不入流的窑子里，招了十几人，许诺到东关县发财，但前提是要当尼姑，只因重金引诱，窑姐们也就趋之若鹜。　　 “恐怕不是当尼姑那么简单吧？”云裳问道。　　 “确实没那么简单……”有小尼道，“刚来的时候，泉姐姐教给我们‘摄阳法’，让我们熟练掌握，这法子与我们的行当倒是不谋而合，大家都掌握挺快的……”　　 “‘摄阳法’？那是什么？”云裳忍不住追问。　　 “也就是……就是采阳补阴的法子……”小尼姑们低垂双眼，都不敢抬头。　　 心岚看了看地上被“吸干”的汉子们，全然没了气息，早已在石榴裙下殒命，他知道这所谓的“摄阳法”是有多么的阴毒。　　 “后厨的汤是给你们喝的吧？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汤吗？”心岚问道。　　 小尼姑们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泉姐姐说那是佛甘露，很补身体的，每天都让我们喝，若是不喝，就会浑身难受，直到喝了才能缓解。”一个小尼神色沮丧道，“来庵中随喜的男客也会得一碗佛甘露，喝了之后多半就会留宿……”　　 “我此前来过，你们怎么不请我喝？”心岚有些奇怪。　　 “您身边有女眷，是以不敢……”　　 心岚听罢，点点头，又问：“那这些被摄取阳气的男人，你们都怎么处理的？”　　 有小尼答道：“若是死了的，就抬到庵后不远的粪坑里沃肥，没死的放回去养着，若是对槁木庵念念不忘的，也就还会再来，那时……就活不过二次了！”　　 薛云裳捏紧拳头，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向小尼姑们扇巴掌，心岚一把将她拉住。　　 “伤天害理！你们死不足惜！”　　 云裳的话如惊涛拍岸，让小尼姑们惶恐不安，全部蜷缩抱在一起。　　 “云裳，让她们把话说完！”　　 心岚再问了半晌，才知道泉姬让她们摄取男子阳气只不过是手段，最终这些尼姑都会定期到东关县城内参加“水陆法会”，城中有个尊贵的男人会一一临幸这些尼姑，将她们玩弄到精疲力竭。　　 “那个尊贵的男人是谁？还有，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七煞碑？”　　 心岚的问话一出，尼姑们都安静下来，有人正要开口说话，但她的咽喉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吐不出一个字来。很快，所有的小尼都是一般的模样，她们娇嫩的脸瞬间变得紫黑，嘴角流出黑血，纷纷倒地而亡。　　 事发突然，心岚持针营救，却没能保住一条性命。　　 “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