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王锦扛着两个长条形包裹回了屋子。 摘掉鸭舌帽,脱掉塞进外套里的棉衣,王锦深吸一口气,进行着二次加固。 就算天气已经到了深秋,尸体依旧存放不了太久就会发出异味。 最多不过一周,它就会腐烂生蛆,处理的再好也逃不过必然的结局。 “哥。”门被敲响,提着工具箱的王琳站在门口。 “接下来的事和你没关系了,快回去睡觉。”王锦把门打开一道缝,压低声音。 “不用分尸吗?” “分什么尸,你别瞎操心了。” 望着惴惴不安的女孩,王锦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扯进屋子,“害怕了?” “有点。”王琳点点头。 “帽子带上,站在门口,别留下脚印指纹和头发。”王锦把鸭舌帽递了过去。 “我联系好了,五天之后养猪场那边来人。” “养…养猪场?”王琳捂住嘴。 “一个朋友的企业,尸体混进饲料里就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朋友?” “人挺好的,经常借钱给别人,我帮他要账。” 王锦开始处理那个男人,用毛巾和卫生纸裹住,再缠上保鲜膜和电工胶带,裹紧。 这样粗浅的方法并不能防腐,不过开膛破肚认真处理的话,反而会让血溅的到处都是。 “那一小块血迹你怎么处理的?”王锦看了看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妹妹,突然想起来她今年好像不到十岁。 “埋起来了,上面还放了只死老鼠。” “从哪学的这些…” “哥你教我的。” 王锦被噎了一下,尴尬地继续动手。 “这五天该怎么撑过去呢…”王琳低下头,喃喃自语。 “已经开始出现尸僵了。”王锦按了按男人的皮肤,迅速推断着。 “再过几个小时尸体会变得很僵硬,这段时间适合搬运,但大清早的…人多眼杂。” “大概明天开始,下腹部会腐烂发涨,之后就有味道了。” “哥,其实现在就很…”王琳叹了口气。 人死之前会失禁的,那种诡异的味道满屋子都是了。 “尸臭不一样,那东西隔很远都能闻到。”王锦皱了皱鼻子。 “绝对不能留在居民楼里,我记得他们家有地下仓库。” “明天去买冰柜应该来得及,现在就先塞进去。” 王锦站起身,“来,你搬这个女的和小孩,男的交给我。” —— 这种老旧小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把杂物堆积在自家阳台和楼道。 恰好男孩一家喜欢自己腌酸菜,又不缺钱,就把正下方的仓库给买了下来。 可惜,他们家住六楼,仓库在负一层。 没有电梯,王锦只能和妹妹两人扛着袋子往下走。 凌晨四点,有些老人已经醒了。 幸运的是天亮的很晚,王锦选的防水布和胶带都是黑色,看不出具体轮廓。 “去吧,你先走。”王锦用脚支开一楼到负一层的铁门,让女孩先过去。 王琳力气虽然很大,可她身高还不够,拖着两个比她人还高的包裹有些吃力。 把她让过去后,王锦听到头顶传来开门声。 “谁大半夜搬东西呢?志远?是志远吗?”老头子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王锦眯了眯眼睛,伸手压住喉咙,“大爷,是我,带孩子去趟医院,这不刚收拾完行李吗。” 浑厚的男声迅速打消了老头子的疑虑,他又嘟囔两句,关上了门。 “呼…”王锦又清了清嗓子,扛着男人走进地下室。 “哥,没被发现吗?”王琳压低声音。 “我听过一次就能学个七八分像,刚才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王锦摇摇头。 “你哪里学的这些…” “那个开养猪场的朋友。”王锦说的很委婉,“我偶尔会帮他打几个电话。” “这样啊。”王琳点点头,“哥,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这些事不还挺…锻炼人的吗。”王锦迈下楼梯,“现在能找到的工作太少,有个来钱的路子很不容易了。” “高利贷让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啊。”孩童又冒了出来,他整个身子都在墙壁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她又不傻,没必要说的太明白。”王锦随口应答,“她可以不去接触社会乌烟瘴气的一面,但她至少得心里有数。” “否则等我不在了…”王锦耸耸肩,没再往下说。 嘎吱。 铁门被推开,露出凌乱的仓库。 王锦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两个大号水缸,用来腌酸菜的。 “天亮了去买冰柜和白菜。”拍了拍王琳的脑袋,王锦带着她回到了家。 —— 凌晨五点,王锦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发呆。 不知道是太久没睡一时间睡不着,还是脑子里有太多东西需要考虑。 他转头又盯起了天花板。 “断肢之神说过,犀鸟是残缺的。”久春站在打开的窗户前,静静抽着烟,“你也是。” “是吗?”王锦没什么反应。 “是吧。”烟雾缭绕中,久春轻轻点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记不清了。”久春的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也可能近在眼前。” “噢…”王锦翻了个身,翘起二郎腿,“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久春转身站在他面前,手掌直接穿进了墙壁,“你确定我有身体?” “抽虚假香烟,得二重身肺癌,见幻象阎王。”王锦晃了晃脚尖,“还有二手烟啊,稍微考虑一下身边人的感受吧,你看给小孩呛的。” “嗤…”久春摇摇头,无奈地掐灭烟卷。 “还真怀念啊。”他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日出,“很久没人对我说类似的话了。” “在你那个分支里…”王锦的话被一声门锁响动打断了,他猛然坐起身。 轻手轻脚的动作,有人把塑料袋放到了地板上,又拿回鞋子,放进鞋柜。 做完这些,她伸手带上了门。 王锦翻身下床,他发现久春的速度跟自己一样快。 猛然推开卧室门,王锦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风尘仆仆的女人。 “妈。” —— “怎么起得这么早?不会还没睡吧?” 女人乐呵呵地用胳膊夹住王锦的脑袋,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轻轻敲打他的额头。 “今天运气好,二军他们家还剩了不少橘子,我都给买回来了。” “早饭做了没?” “啊…”王锦愣了愣。 一整个夜晚他都忙着处理尸体,没想起来这件事。 “你啊,偷偷玩游戏了吧。”女人又敲敲王锦额头,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这个月发工资说不定能把电视修好哦,高兴吧?” “放着吧,等会儿我做。我先歇一下…你还不快给我剥个橘子,很累的诶。” “真是个傻小子,以后能找到女朋友吗…”女人揉着肩膀,一脸担忧地嘀咕。 王锦又愣了愣,快步拿起塑料袋,挑了个橘子开始剥皮。 女人其实不太擅长挑水果,脸皮又薄,被老板塞了烂果子也不好意思说。 按照惯例把烂的挑出来自己吃,王锦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女人。 “唔!好甜!”女人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我果然是天才啊!是吧?” “是,当然是天才。”王锦吃了瓣烂掉的橘子,又苦又酸。 可他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洋溢起了笑容。 原来老妈这时候那么年轻啊… 没有皱纹,也没有白头发。 或许是因为王琳的病还不严重,自己也刚开始掉进怪谈场景。 现在的生活还能看到未来,所以她充满活力。 “嘴很甜啊,来,奖励你的。”女人笑眯眯地抬手,把自己的橘子塞进王锦嘴里,又一把抢走了他的。 “咦…好难吃,都烂掉了。”她皱着眉头把橘子吃完,“每次你选的东西都不好吃诶。” “运气不好吧。”王锦笑笑。 每次老妈都会把难吃那份抢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她吃到一半才会这么做,特别好吃的则是吃掉三分之二。 有母爱,但不多。 “今天周六,你们俩吃完早饭自己玩啊,我得补个觉。” 努力站起身,女人晃晃悠悠地走进厨房,围上了围裙。 粥刚进锅,她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起了哈欠,最后一头扎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次卧的门被打开,王琳抱着被子走了出来,轻轻把它盖在女人身上。 紧接着,她缩在女人身边,默默吃着橘子。 “很怀念吧?”王锦踩在板凳上,把已经咕嘟的粥放到一边,开始起锅烧油。 “...嗯。”久春坐在餐桌旁,看着母亲和妹妹,眼圈微微发红。 “我有时候会想,要不要抛下一切好好陪着她们,用剩下的时间当个普通人。”把炒好的咸菜倒进盘子,王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你还知道回来...”女人在睡梦中小声呢喃,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露出淡淡的笑容,“回来就好...” “答案当然是否。”把盘子放好,王锦趴在桌子上,仰头看了看倒映在茶几上的朝阳。 饭菜的热气萦绕在鼻端,疲惫缓缓涌上心头,海水般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