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人上一次直接接触美军，那还是搁美国人的甲板上，给人家水兵们集体罚跪跪一排的“名场面”。　　 这事儿距今已经过去多年，且伊朗人当时也没啥太有价值的收获，更大的作用还是刷了波国际声誉、赢了大把的面子。　　 那些开着小巡逻艇到处溜达的美军水兵们，没啥太特殊的作战技巧，甚至于自保都难。　　 伊朗人从这些人身上，能了解到的有价值信息极其有限，更不用说据此展开分析、得出什么有大用的结果。　　 但这次不一样。　　 周正提供的机会，是一伙出身自美军顶级部队的特战精英。　　 而且和被俘虏后有恃无恐，量你伊朗人也不敢把我们怎么地的那伙水兵不同。　　 穆萨拉赫中将清楚地知道，只要面前这俄国人的大官点点头。　　 那么这伙实力强悍的流亡陆战队员，就能够倾囊相授，分享那些伊朗人一直非常感兴趣，但又无法获得的极有价值信息与情报。　　 周正也是看出了对方有这心思，早先确实是没想到杜克这伙人还有这种重要用途。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说是千载难逢都不足为过，了解敌人的重要性不亚于了解自己。　　 起初还在想什么时候给伊朗人还“人情债”合适，欠太久可不是周正的风格，长期积累人情利息更是周正不喜欢的。　　 但却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门来、摆在眼前了，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的周正也是随之笑道。　　 “当然可以，这没问题，将军。”　　 “但我想有一点是需要我做补充的，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不影响我们双方的长远合作。”　　 尽管穆萨拉赫中将光看表情，就大概能猜到面前这俄国人的大官打算说什么。　　 但考虑到有些事情上不能搞模糊，必须把话讲明，免得日后产生重大误解与矛盾的原则性问题。　　 老成稳重的穆萨拉赫中将仍直视着周正，逐字逐句地认真回道。　　 “您请讲，我洗耳恭听。”　　 深吸一口气的周正紧接开口。　　 “我方希望这支雇佣兵部队的隶属问题不会有任何变化，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方始终坚持对其的绝对领导权不动摇，关于这一点还希望贵方能够理解。”　　 尽管听上去很强硬，但这实际上已经是周正考虑到双方关系，而进行了措辞上“友好处理”后的表述。　　 没办法，有些话说出来确实不好听。　　 再怎么修饰美化，也无法在阐述事实清楚、保持主旨不变的前提下，将其变成美妙动听的甜言蜜语。　　 而周正这番话的意思，其实也不难理解。　　 无非就是告诉穆萨拉赫中将，你们看上了这伙人的价值、搞军事交流合作，这些都可以，完全没问题。　　 但不要想着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来二去将之变成自己的部队。　　 这事上绝对没得谈，是原则底线问题，而且可以视作和我们的合作关系相绑定，现在就跟你讲清楚免得事后出乱子。　　 没办法，你们伊朗人拉队伍的能力确实强，这点咱不得不承认啊。　　 我要不把丑话说在前头，该提醒的提醒到位，往后我周某的私兵被你们拐跑了，我找谁说理去？我一个人搁茅房里哭还是搁山头上嚎啊？　　 反观穆萨拉赫中将这边，在听到与自己所料别无二致的“友情提示”后，对此能报以理解之际随即点头回道。　　 “这没问题，谢里宁先生。”　　 “我一直认为，原则性上的问题是我们双方应当共同坚守的底线，无论何时都不应当出现丝毫动摇，这事关我们共同合作的未来。”　　 “您提示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个人认为应当将其写入合同当中，以书面形式确立规定。如有必要，我方还愿意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向贵方反馈一些必要信息，毕竟我们都知道他们本质上是美国人，不是吗？”　　 穆萨拉赫中将所言也是周正想说的。　　 让杜克独自出来带兵、自己幕后远程遥控，一些必要的监督和制约必不能忽视。　　 有和伊朗人的利益共同体在这儿摆着，在把问题关键讲清楚之后，让伊朗人帮帮忙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往后还可以再找驻叙俄军那边盯一下，你不帮忙就算了，知道你们这帮大爷难伺候、要求多。　　 但给我盯盯人、瞅上两眼总是可以的吧？别忘了，咱还有利益合作关系呢。　　 到时候只需要将伊朗人的监督情况，和俄军的监督反馈情况进行比对。二者如果在各项要素上一致、不存在差异，那么就可以被证实为情况属实。　　 反之要是不一致，那周正就得仔细查查到底是哪边出问题了。　　 不完全信任任何一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留一手，正是周正此番“情报比对”操作的本质目的。　　 再加上还有老牙那边，独立于俄军情报体系之外的另一套情报体系加持，也能帮忙盯着杜克这伙人在中东的活动情况，算是为周正提供了一个可信的兜底保证。　　 监督制约机制已经完善搭建起来的周正，手里还攥着武器装备的供应大权。　　 可算是能将杜克这伙人放心大胆地丢来中东，按事先计划好的那样远程操盘了。　　 事情到这一步，周正此行来伊朗要谈的大事、要紧事，基本不剩下什么了。　　 此行而来虽然没有涉及金钱交易，但双方“以物易物”的利益置换却来得丝毫不小，无论是对周正亦或是对伊朗人而言都尤其重要。　　 借着从伊朗人这里获取到的有形与无形帮助，周正不仅可以在自己的非洲基本盘上大有作为，对未来科技与博纳特匪帮建立起进一步的战场优势，为赢得最终胜利、摘得最大的利益果实添砖加瓦。　　 而在伊朗人的庇护支持下新组建的pmc，则是周正未来开拓中东市场的一枚重要棋子。　　 借助自己在中东跟多方往来的友好关系，以后pmc的发展不说接单子接到手软，最起码养活杜克这群人、自给自足顺带帮周正解决一些麻烦事，这是可以保证的。　　 搞定了伊朗这摊子事的周正，也没有太过久留。　　 在和穆萨拉赫中将一起吃了顿饭、简单寒暄一通过后，很快就在苏洛维琴科带领的格鲁乌特种部队护卫下，向着来时的近郊机场一路前向而去。　　 “虽然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但我还是想代表我方，再次向您个人以及贵方表达感谢之意，谢里宁先生。感谢您带来的重要合作与发展机遇，您将一直会是我方真正且尊贵的朋友。”　　 确实已经把感谢的话听过不止一次的周正，也不嫌烦，更没有伸手去打笑脸人的道理。　　 随即附和着向穆萨拉赫中将报以礼尚往来的相互感谢，同时身处车后排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聊得起劲不亦乐乎。　　 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觉得有件事有必要现在就提醒一下的穆萨拉赫中将，随即向周正再度郑重开口。　　 “我还记得，您下一趟旅途的目的地是叙利亚，对吗？谢里宁先生。”　　 “呃——”　　 想起来之前的闲聊过程中，确实给穆萨拉赫中将说起过这事。　　 反应不算意外的周正随即点头回道。　　 “的确，将军。”　　 “我方与叙利亚的合作关系是持久且深远的，作为俄联邦国防出口公司的高级谈判代表，我受命主持对叙军军事发展，以及军备需求情况的新一轮实地考察。相关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了，现在只等我亲自过去。”　　 周正的“官方措辞”回答说得有板有眼、滴水不漏。　　 闻言点头的穆萨拉赫中将也随之回道。　　 “请您要小心，谢里宁先生，务必保重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复国实体正在叙利亚境内，展开无法准确预估的新一轮破坏和空袭行动，他们不择手段、炮制恐怖，根本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现在这片土地上会遭遇到的，可不止是那些杀人魔和丧心病狂的武装暴徒。敌人的眼睛正在暗中窥探我们的一举一动，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需要任何安保和情报上的支持，请您尽管开口，我方在叙利亚境内最精锐的战士们愿意为您效命。”　　 早些年间出手捞了叙利亚一把的，不止是强力下场介入的俄国人，还有更早以前就派地面部队先行入场的伊朗人。　　 击退各路叛军、打得巨大量魔怔人和后现代贵物作鸟兽散的一场场残酷血战，其中少不了伊朗卫队系战斗部队的协助。　　 至少在俄军强力介入、下场参战之前，这些来自伊朗的战友，便是叙军唯一能指望得上的援军。　　 现在，伊朗人在叙利亚，仍然保留有足够的军事实力和影响力，对于最新的战场态势变化也都能做到及时了解。　　 相比较驻叙俄军而言，伊朗人能采集获取到的地区情报只多不少，就连俄军很大程度上也依靠和伊朗人的情报互换来补充不足。　　 深知这一点的周正，现在得到了穆萨拉赫中将的出言忠告，在周正看来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叙利亚这片地界上的安全环境，确实已经恶化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程度，由不得周正不为此重视起来、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能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周正，随即向穆萨拉赫中将报以了正色回应。　　 “多谢您的提醒，我明白，将军。”　　 “相关情况我方也多少获悉到了一些，也正因如此，苏洛维琴科中校和他的队伍，才会全程来负责我此行的安保。他们都是经历过战火淬炼的战士，是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向您及时寻求帮助的，将军，不会有任何的碍于面子或者拉不下脸。”　　 得到了周正如此回应，穆萨拉赫中将这边也报以点头。　　 该说的和该提醒的都讲到了，接下来就要看这俄国人的路，如何自己去走了。　　 上了驻叙俄军专程赶来伊朗，拉弹药和无人机回去的伊尔-76专机，赶着顺路飞机去往下一站目的地——叙利亚。　　 与苏洛维琴科一行人，几乎是坐在弹药堆里的周正，望着周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货舱，连过道都只留了仅有一人的宽度，不免开玩笑地朝身旁的苏洛维琴科开口问道。　　 “你说咱要这时候吃到一发导弹，死在天上的焰火，会不会绽放地更灿烂一些？”　　 早已见惯了战场生死、赴汤蹈火的苏洛维琴科这儿，可没有“飞机上说这话不吉利”一说。　　 听罢周正的玩笑，又自顾自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禁哑然失笑的苏洛维琴科随即回道。　　 “大概是会吧，几十吨弹药在天上殉爆的焰火是会更灿烂一些。”　　 “不过——我想知道你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有没有行程安排什么的，可以提前跟我说说，我这边好做作安保准备之类的。”　　 眼见苏洛维琴科话锋一转、聊起了正事，方才也一直在考虑这问题的周正紧接答道。　　 “上次去俄罗斯，我跟卡拉什尼科夫集团的人谈了笔生意。”　　 “具体的过程没什么特殊的，值得关注的是最终结果，我取得了他们官方给予的柳叶刀巡飞弹生产授权。”　　 “另外还有一些附加条款，不过并没有太大的限制。在此框架下我可以向一些意向客户出售柳叶刀巡飞弹，首个目标放在了叙军这块。”　　 “因为不论从何种角度来看，柳叶刀都非常适合他们。”　　 “这种‘可爱的小家伙’成本低廉、结构简单、操作便捷，且几乎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维护保养，各项性能均十分可靠，完美符合了叙军基于现状的实际需要。”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确确实实是一款非常强大的装备，用过它的人没有说不好的，优秀的产品当然有必要优先推荐给重要客户。”　　 苏洛维琴科是为数不多的知晓周正真实身份的俄国人。　　 且因为接到了特殊命令的缘故，从未向身边的战友谈及过此番秘密，包括他的直属上级。　　 知道周正原本是干什么勾当出身的苏洛维琴科，现在忽然听到周正居然要当“柳叶刀二道贩子”，这整个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赶忙问道。　　 “你是说，落地之后要去找叙军推销柳叶刀？是这意思吗？”　　 闻言的周正悄然点头，同时继续笑着开口。　　 “所以，还有劳你带队保驾护航了。”　　 “估计通往叙军营地的路上并不安全，之前不是跟老虎部队那些人有过往来吗？正好他们的部队性质特殊，又有优先装备权，接受过俄军的系统性培训指导、善于也乐于接受新鲜事物，我看不如就先去他们那儿推销介绍一下产品，如何？”　　 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对象走到哪儿，你就带队跟到哪儿，一步也不许落下”的苏洛维琴科一听这话。　　 思索着点头之际，倒也另有想法地很快开口。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倒是不远，正在伊德利卜外围临时休整，多半是在当预备队、或是准备下一步的轮替行动。”　　 “我可以带你过去，这没问题。但关于柳叶刀，我们能不能详细聊聊？”　　 “嗯？”　　 周正从苏洛维琴科这话里听出来了点苗头，好像是中校同志对柳叶刀有采购的兴趣。　　 这倒是让周正产生了一丝好奇，也不确定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随即便开口问道。　　 “你是想从我这儿买点柳叶刀？”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没错。”　　 “......”　　 猜测得到了证实，但疑惑却继续加剧。　　 搞不清楚这是闹哪样的周正又继续问道。　　 “可是，你们格鲁乌不是有装备自购权和优先供应权吗？俄军一般的野战部队拿不到柳叶刀，这我理解，毕竟想要的人那么多、产能是有限的。但我觉得总该不会连你也弄不到吧？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眼见周正有所不解，不介意解释一通的苏洛维琴科随即回道。　　 “其实还是所在区域的问题，主要是因为这个。”　　 “俄军现在所有的物质供应都在优先保证特别军事行动（svo），如果我是在svo行动区，那么我当然能优先拿到柳叶刀，这是可以保证的。”　　 “但如果是如果，实际是实际，我现在不在svo行动区、而是在叙利亚。”　　 “柳叶刀这东西，连svo行动区的供应都无法满足，还有很多一线野战部队排队等待接收柳叶刀。而且这是消耗品，用完了是需要补充的，可能才接到柳叶刀的部队不到一个月后，又会提出补给需求，产能总是不够用。”　　 “我从这轮轮换来叙利亚到现在，已经向上级提过两次柳叶刀的采购申请了，但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无法供应，至少是暂时无法供应，具体还需要等多久？抱歉，谁都不知道，没人能给个准数，只能看情况变化而定。”　　 “老实说我本来已经不指望了，但现在却又看到了机会。”　　 “不知道你这边的产能如何？能不能卖给我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