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车来闷骚西装男一眼就认出了周正,并确信自己不会看走眼认错。 同样的,相似的情况也存在于周正这边。 这张就差把“钱多欠打速来”写在脑门上的臭脸,周正估计自己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忘。 随即,不做多言的周正便笑着伸出手来。 “是啊,是我,好久不见了,天硕。高中一别这么多年,你的这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都当上大老板了,嗯?” “哈,哪儿的话,一般般啦。” 表面的言谈欢笑仅仅维持了一瞬,下一秒,依旧面带笑容的张天硕直接话锋一转。 “倒是你,周正,我听人说你在房地产干销售?啧啧,这两年国内的房地产行情可是不太好咯,看兄弟你不好混,哥们我也是真着急啊。” “哦,对了——”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在咱学校的学生巡防队干过吗?我要没记错的话,你那会儿还是个小组长,对付那些校外闲散人员和小混混还挺有一手。” “你看,要不然这样。反正你那房地产销售也不好干了,这年头卖房的过得比卖破烂的还难,你干脆跳槽换份工作吧。” “我朋友公司的保安队长——这职位还缺个人才,我看你的‘才华’正合适。有我做担保,给你加两千块的底薪,以后升职加薪也优先考虑你,怎么样?” 什么叫“你的才华就适合干保安队长”? 这话可不是什么奉承人的赞美,而是指名道姓地说“你丫的就是个底层废物”。 尤其是从张天硕这皮笑肉不笑的狗嘴里说出来,这话就更是令人倒胃口。 早些年间因自己的父亲曾担任驻华武官,而被母亲带着跟随父亲,在中国有过一段幼年生活经历的尤丽娅,是完全能听得懂中文对话、知道周正眼下在跟这闷骚西装男说些什么的。 但尤丽娅并没有选择插嘴,十足相信周正有能力解决这个出言不逊的二逼,并为此饶有兴致地期待着。 反观周正这边呢,被人以“说好话”的形式如此当面羞辱,却是不气反笑、更不假思索地当场回道。 “有道理,我想也是,天硕。”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意见的,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一直在想,大爷六十岁干保安,我三十岁干,那我岂不是比大爷少走三十年弯路吗?” “每天坐保安亭里二郎腿一翘、满杯茶泡上,点上根烟看着窗外的芸芸众生,感受宁静间仿佛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看看,多么惬意而美好的生活,比起现在我过的‘人不人鬼不鬼’日子,简直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我甚至快等不及明天就开摆当保安了。” “噗嗤——” 张天硕对周正这番话有何反应暂且不提,反倒是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尤丽娅。 一听周正居然如此“口出狂言”,把自己形容为了一个迫不及待想去干保安的开摆宅男,还说得如此绘声绘色、生动形象,那是当场没忍住就给笑出了声。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要不是我知道你在非洲具体忙活些啥,我差点就相信了。 “笑不露齿”的淑女道理,名门闺秀出身的尤丽娅还是很明白的。 虽然笑得很绷不住,不过也还是抬手掩着嘴巴,尽量快点恢复常态。 结果尤丽娅这不笑不要紧,一笑之下,直接让一旁原本还没注意到美女的张天硕给看呆了。 以至于都忘记了“锐评周正”,半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草!这腿长到能搁我腰上盘两圈的毛妹是哪来的?他妈的,这女人到底是谁带来的?是谁的马子吗?” 张天硕原以为自己把各种美女见得多了,以至于都“玩到不爱玩、看到不爱看”的程度。 但面前这毛妹,就很给人一种“我草”的感觉。 得说尤丽娅这光脚一米八还多,穿上高跟鞋直接突破一米九的“骇人身高”实属罕见。 如此身高之下,那双与躯干成“黄金比例”的大长腿,到底有多么让人挪不开眼,那是不必多说的。 遥想周正当初刚见到尤丽娅时,第一反应也是被这双“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细的地方够细”的大长腿死死吸住、挪不开眼。 爷们嘛,好色那是人之常情,是雄性本能,没啥好丢人的。 不好色那才是性取向出了严重的问题,得上医院治一治。 如今,张天硕这厮的本能反应,也和周正当初几乎一模一样。 对尤丽娅的身段颜值惊为天人之下,情不自禁吞了嘴口水的张天硕,那是真跟个“猪哥”一样呆滞着表情、有些结巴地开口。 “美——美女,你好,我是这场宴会的组织与承办者,我叫张天硕。” “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车,能交个朋友吗?” 这是我的车。 仿佛是为了着重强调或者暗示些什么,张天硕的语气特地把这句话加重了些。 一口半路出家的俄语算不上太流利,但好在能让人听懂是什么意思。 闻言的尤丽娅这边,则是瞧了眼身旁这辆刚停下不久的超跑,一眼就认出了其具体型号紧接开口。 “法拉利sp-8,现在想搞到手一辆,最低得需要200万美元往上走。” “不止,美女,你有些小瞧这台车了。” 说起自己的“得意大宝贝”,张天硕那是立刻换了个人一样,当场得意洋洋地朝尤丽娅笑着介绍道。 “你说的200万美元起步,那是国际市场的正常价格。” “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俄罗斯现在的顶级跑车市场可是紧俏得很。制裁搞得太多的顶级超跑都被禁运禁售进不来市场,现在想把一辆这样的宝贝车弄进俄罗斯来,那得绕很远的路、有足够的门路和关系,还需要额外支付很大的一笔钱。” “300万,至少是300万美元!” “哪怕最保守估计,现在的俄罗斯市场没有300万美元,也拿不下一辆像我这辆的好车。拥有它绝对是实力、财富,以及地位的象征,美女。” “300万美元?这破玩意儿就值这点?我还以为多他妈牛逼呢,瞧把你狗日的给嘚瑟的,傻b!” 一旁的周正表面不作声,内心中却是吐槽声不断。 尽管张天硕很有目的性的,连续强调了好几句关键话和关键词,强烈的暗示意思可谓再明显不过。 但很抱歉,尤丽娅对此却是完全不感冒,甚至还嘴角一扬地笑着回道。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车也得配得上人才行,你们契丹人不是有句话叫‘好马配好鞍’吗?再好的马鞍如果配不到好马身上,那也是不可能物尽其用的。” “......啥意思?这娘们他妈的敢阴阳我?是这意思吗?” 靠着砸钱炫富来展示“性魅力”,这是张天硕勾搭女人最屡试不爽的招数之一。 可现在,这招好像完全失灵了一样。 先后给出如此多强烈暗示的张天硕,却愣是看不出面前这位大美女脸上,有哪怕一丁点的心动意思,甚至于连眉毛都不挑一下。 少得可怜的神情变化,就好像是在看某种玩具车,而不是全球顶级超跑一样。 “难道这女人不是一般人?还是说故意装模作样演给我看,想欲擒故纵抬价?” 大脑飞速转动的张天硕,暂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却不料原本都不带吭气的周正,忽然在此时从背后出手。 “那个,天硕啊——” “嗯?” 被打断了与美女谈话的雅兴,被周正拍住肩膀转过头来的张天硕,显得是一脸的不爽。 但碍于场面也不便发作,只能强装有城府地等着周正接下来的话语。 “你刚说的保安那事,我又细想了一下,我觉得行,真行!” “你这次可得帮帮我,把这事多放在心上惦记着点,兄弟我可就指望着靠你提携来平步青云、人生逆袭呢。” “妈的!提携你个头的提携!就你丫的还想人生逆袭?个底层臭虫活该当牛马一辈子!草!” 内心中这么想,但表面上却不是这么说。 随父从商多年来,已经挺懂如何去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张天硕,随即摆出一幅“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朝周正笑道。 “哈,那是当然,我说话从来不是随口一说。” “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好,周正,这事我帮你办!回头等你正式当上保安了,我一定亲自开车去看你给你捧场,免得那些阿猫阿狗之流职场霸凌欺负你。” 开车来给我捧场? 那你怕不是得笑死在当场哟~ 一眼就看出了张天硕这是阴阳怪气恶心人,仍旧装作“傻帽不知道”的周正立刻感谢回道。 “好好好,这可太好了!那一言为定,就全拜托你了。” “呵,垃圾就是垃圾,出学校这么多年还是垃圾,老子果然没看错。” 内心中冷笑的张天硕正要开口,脑子里盘算着再用什么词儿阴阳怪气一下,正组织语言。 却没想到,原本还在自己身后另一个方向上,那“美到出水”的大长腿毛妹,忽然在此时不吭不响地走上前来。 “亲爱的,我们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你的同学宴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进去吗?” “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眼见尤丽娅适时前来“打配合”,现在就要开始“反击”的周正,当即“装得那叫个像”地朝张天硕问道。 “天硕,你都听见了,我未婚妻有点等不及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未婚妻!?” “未婚妻!?” 闻言惊讶的不止是张天硕一人,更有瞬间瞳孔一凝的尤丽娅。 周正能把关系直接升级到“未婚妻”,还搁大庭广众之下张口就来地讲出来,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尤丽娅的预期。 但现在这种时候直接否认,那肯定是不行的。 况且,那也得当事人有这个意愿,自己想去否认才行。 那尤丽娅想否认吗? 嗯——不能说想,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想,女人这种生物搞自我矛盾和纠结才是常态。 内心中是又惊又喜又害羞,头一次被周正在公开场合这么称呼,还是来得如此突如其然。 哪怕明知这是“某种演戏”,但感觉却是真的。 脸颊间泛起一抹浅浅羞红的尤丽娅,也是情不自禁地更加挽紧了一些周正的胳膊、紧贴在一起。 如此,周正方才所言,已经是得到了“铁证如山”的动作证实,显然不是某种“没逼硬装,没活硬整”。 这让原本自我感觉好到炸裂的张天硕情何以堪,这他妈怎么能接受? 哦,我他妈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我搁这儿上蹿下跳表演了老半天,强烈暗示的勾引话说了一堆。 结果你跟我讲我他妈是在勾引“保安媳妇”?我,我他妈—— 是这世界疯了还是我今天没睡醒?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周正是卖肾噶腰子了还是把自己老妈卖了? 你他妈能有这等未婚妻,你要是不死个妈先,谁会信这是真的? 但接受现实也好,不承认现实也罢。 事实就是张天硕在完全猝不及防的前提下,当场被“180度大逆转”式地塞了满口“秀恩爱”狗粮。 有那么一瞬间,张天硕猛然觉得,自己方才那各种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像极了“某种小丑的拙劣表演”。 望着周正的胳膊被紧紧揽住的那样,张天硕深知这时候再去质疑什么“是不是未婚妻”,已经很没有意义。 现在就算是假的也已经成了真的,再去当众质疑更多,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小丑、徒增笑料尔。 “不行,不能这么整。我得冷静冷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冷静下来捋清思路再说。” “脑袋发热的第一件事必须是先恢复冷静”,将此当做自己人生格言和生意信条的张天硕,暂且不想搁这儿继续纠缠下去,想着赶紧找借口开脱先把思路捋清。 什么?你装了逼还想跑?得罪了周老板还想溜,哪儿有那么容易?孽畜休走! 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张天硕,相反还打算乘胜追击的周正,立刻“补刀”开口。 “哦,对了,天硕,有个事刚才忘了跟你说。”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尤丽娅,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对吧?我看尤丽娅刚刚也没跟你说,这就不太好了,这样不行,我得跟你补充介绍下。” 姓周的我草泥马! 你啥意思?讽刺老子刚搁那儿表演半天、啰嗦一堆,结果连你未婚妻叫啥都不知道,连让她跟我做自我介绍都不配是不是? 现在你反倒还装起来了,跟我介绍你的女人?你他妈也配跟我装? 有句话说得好,什么样的人就注定会用什么样的思维去思考什么样的事,这些都是和一个人的人性对应的。 张天硕这厮本身就是个那怂样的烂人,出于本能地习惯性把事往坏处去想,总觉得“既然我想阴阳怪气你,那你肯定对我也是一样,你就是故意的!”,这也是再正常不过。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周正明知这点,了解张天硕的为人性格,才会有针对性地说出那些话,继续刺激张天硕的要害痛点、直冲脑门。 “行!好!姓周的你这么玩是吧,咱走着瞧!这事没完,等会咱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扶了扶鼻梁骨上的镜架,强行稳定下情绪。 再度开口的张天硕颇有些表情不自然地微笑道。 “抱歉久等了,同学会这就开始,咱们走吧。” 说完,不想在此久留的张天硕,立刻抬腿迈步,冲着庄园主建筑楼门口走去。 谁知这前脚刚迈上台阶,后脚,还有话要说的周正便已经开口。 “那个——天硕啊,不好意思还有个事儿。” “......忍,我他妈得忍住!现在忍不住就是中了这狗日的圈套了,千万得忍住!” 内心中如此提醒自己,强装镇定地回过头来。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总觉得张天硕的表情开始有点“越来越扭曲”,总之现在也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的周正当即继续道。 “我这儿还带来了些朋友,俄国朋友。他们有些人想找你咨询买车、有些人想到这大庄园里来见见世面,你看这来都来了,请顿饭聊两句怎么样?” 说着,周正还不忘抬手竖起大拇指,头也不回地从耳畔指向后背,朝张天硕示意站在自己背后的克劳泽一行人。 “......” 犹豫不决的张天硕攥紧了拳头正要说话,偏偏此时的庄园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哎哟卧槽!周正,哈哈!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不来呢!想死我了可!” “啥?周正?卧槽他还真来了?” “走走走,过去看看,周正来了!快!” 也不知是哪位老同学突然喊了一嗓子。 原本正在庄园主建筑楼门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景聊天的其他已到场同学,立刻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直奔周正这边而来。 得益于周正当年上高中时人缘不错,还当过班长和学习委员。 平日里游走周旋在老师和同学们之间,当好了“中间人”的角色,把很多容易得罪人、费力不讨好的事办得很漂亮等缘故。 起码在大多数高中同学们心目中,周正是个“不一定让人喜欢,但起码不会让人讨厌的人”,更进一步来说的话就是和周正关系好的人居多。 张天硕当年之所以在学校里要折腾周正,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不惯周正这“穷酸鬼”为啥人缘处得这么好,搞得不少同学都围着他转反而忽视了自己。 在班里抢了自己的风头,这怎么能行?装逼王只能是我张天硕! 可能那时的、甚至是现在的张天硕,都始终没意识到的一件事是。 周正在高中那会就已经隐隐表现出来的所谓“人缘好”,放现在的真实情况来看,那倒不如说是“领导力强”更合适一些。 而现在,当年就和周正处得不错,如今见到多年未见老班长,自然是大喜过望的一群老同学,几乎是一路冲上前来把周正围在了最中间。 “周正,好小子!你这些年跑哪儿去了,怎么我始终联系不上你?你特么连qq消息都不带回我,你个狗日的!” “行了,估计是咱班长大人跑什么深渊派对爆史诗发大财去了,结果了过了头,忘了当年一起网吧开黑的兄弟们。” “不行!今儿你不把话讲清楚不算完,待会儿你得好好说说,你这些年都消失到哪儿去了。” 面对一张张熟悉面孔的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不好意思扫了大家兴致的周正,只能连连点头笑道。 “好好好,一定一定!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今儿是没活儿硬整也不把我放过!” “那必须的,走着!” “......” 同学们大多其乐融融、笑成一片,但有人现在却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该死的穷酸鬼还是能让大家围着你转!?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没使出来,姓周的!” 当年的张天硕就是痛恨这种场面。 恨极了明明自己才是班上最耀眼、家境最殷实有钱的那个,可偏偏仍有不少人愿意围着周正,而不是自己。 原以为同学们都成年了、势利了,步入社会知道钱是王道了,就都会一个不剩地在同学会上齐齐围着跪舔自己。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人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讨所有人喜欢。 那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搁今天仍不过时。 有人重情义,有人就势利。 “情义为先”和“争名逐利”,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具备永恒的两面性,任何时候的任何人群都少不了这两类划分。 就比如现在的眼下,就有几个想从张天硕身上蹭点油水“改善生活”的同学,并未去到多年未见的周正身旁叙旧。 反而“把握机会”地围在张天硕跟前,形成了另一个小集体,一边望向周正一边建议道。 “这家伙太狂了,天硕,上学时候就是,现在也还这样。你当年明明教训过他,可至今都不长记性,真是记吃不记打。” “那是教训的还不够狠,依我看,得再给周正这傻x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你说呢,天硕。” “......” 借着杵在原地凝视不动的这会儿功夫,方才还挺上头的张天硕现在,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暂时性地将方才那些“耻辱”抛之脑后。 同时,一个计划也已经成竹在胸,只待接下来拿周正好好试一试威力。 “我们走,等会儿自有收拾他的时候,今天我一定要让这姓周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