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作为一个出自营州(今辽宁朝阳)市井的无赖之徒,既无任何背景,更没接受过什么系统教育,还生就一副五大三粗的憨直样,却硬是在看重门阀、崇尚才华的唐朝,混了个人人说好的优异名声,一举跻身为兼领幽州、平卢、河东三节度的藩镇大员。 对于他的成长之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拼尽全力的思索身边类似的现实对照,这才有所领悟! 他成功的原因其实只在一个字,那就是“装”! 在天宝二年(743年)第一次入朝时,他利用自己的胡人身份,装出了一副表里如一的豪爽模样;利用自己的肥胖外形,打造出一副完全无害的可靠人设。 他把“装”字演绎的活灵活现,完全遮掩住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当你陶醉于他的演技,折服于他的人品与情商,却没想到早已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能够看透他险恶用心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人要么说了不算,要么算了不说。 比如张九龄、王忠嗣,都曾预言他将来必反,无奈玄宗不信。而李林甫虽然清楚他的为人,却出于权力斗争的需要,不仅不说破,反而帮着他演戏。 随着演技的日渐精湛,玄宗对他已经毫不设防,认定他是个忠诚可信、带兵有方、敢说实话的自己人,比起朝堂上那些只知唯唯诺诺的大臣可爱的多。 而安禄山则早把玄宗的那点心思琢磨的一清二楚,他知道他的表演只算成功了一半。想要让玄宗更加满意,还得充分满足老皇帝那颗让四夷臣服的虚荣心! 而要做到这一点,单靠边疆稳固显然不够,还必须得有拿的出手的显赫军功! 但是他的当面之敌契丹,在经过开元年间可突干的不断折腾后,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不愿也没有实力招惹大唐,那他只好自己想办法逼迫他们就范。 于是,他盛情邀请契丹部落过来把酒言欢,为他们摆下丰盛宴席,用莨菪泡制的美酒招待他们。莨菪是一种药材,俗名天仙子,本身虽无毒,却有一定的安神制幻作用,掺入酒中能让人很快醉倒。 契丹人哪会想到这位貌似忠厚的大帅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豪饮之下很快不省人事。安禄山命令部众残忍的活埋了他们,将酋长首级割下装入盒中,进献朝廷报功。 这样的做法,安禄山竟然重复了n次,遭他算计杀害的无辜契丹边民多达数千人。 在给朝廷的报捷文书中,他手下的那些笔杆子把战斗过程描述的异常激烈,将他们大帅的指挥若定、身先士卒吹嘘的神乎其神。玄宗由此认为安禄山不仅忠诚,而且能干,是当世难得的御边名将! 眼见时机成熟,天宝九年(750年)十月,安禄山申请入朝觐见。 玄宗对此高度重视,安排主管部门在长安亲仁坊为安禄山修建府宅,还专门交代说:“这个胡人眼光大,你们不要考虑花费,一定要照着最高规格、最高标准来,千万别让他小看了朕。” 府宅落成,配套家具也极尽奢华之能事。两张用檀木制成的大床,长一丈、宽六尺,上面镶满白玉;一个用纯银包边、一丈六尺见方的屏风;厨房、马房用具全部用金银装饰;两个纯金的饭盆、两个纯银的淘米盆,都可一次淘洗五斗米;就连盛放果蔬的筐子和笊篱都用银丝编成,其精致程度比起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禄山到达长安近郊,杨国忠兄弟姐妹前往迎接,原野上站满了头戴冠盖的朝廷官员,连玄宗都亲自在望春宫等候! 一番仪式过后,安禄山入住新家。他在府中设下酒宴,请玄宗出面邀请宰相们参加。玄宗正在楼下玩击球游戏,接到安禄山奏折,立刻停下,派人通知宰相前往。 玄宗安排杨贵妃的五家亲戚,每天陪着安禄山游览名胜、吃喝玩乐,还专门派皇家乐工为他们奏乐助兴。只要发现有一口好吃的,或是猎捕到什么珍禽,都会委派宦官骑马飞驰送往安府。 天宝十年(751年)正月二十日这天是安禄山的生日,玄宗、贵妃赏赐给他大量的衣物、宝器。 三天过后,玄宗将安禄山召入宫中。因当初安禄山认了杨贵妃为干妈,贵妃为给干儿子庆生,亲手为他缝制了一个超大襁褓,让宫女给他包裹到身上,用彩轿抬起。宫女们看着安禄山这副样子,个个笑的花枝乱颤。 玄宗听到取乐声,询问左右原因。身旁人告诉他贵妃正在替禄儿洗三日澡。玄宗过来查看,也被这副场景逗的哈哈大笑,高兴之下重赏了安禄山。 自此,安禄山进出宫闱不再有任何避讳,时常与贵妃面对面进食,有时甚至整夜不归。有人传言安禄山与贵妃有染,玄宗却毫不起疑。 安禄山向玄宗请求兼任河东节度使,玄宗痛快答应,把河东节度使韩休珉调整为左羽林将军,让安禄山执掌河东军政。 如此一来,安禄山身兼幽州、河东、平卢三节度,势力范围从东北、河北一直延展至毗陵关中的山西,为他今后起兵直捣长安,提前做好了铺垫。 户部郎中吉温先后投靠李林甫、杨国忠,见到安禄山如此风光,又转而依附于他。两人结为异姓兄弟,吉温亲切称呼安禄山为三哥。 吉温忽悠安禄山说:“李宰相现在虽然对三哥您很亲近,但据我对他的了解,一定不会让您做宰相。小弟我时常受他驱使,却始终没有得到提拔。三哥如果能在圣上面前替小弟美言几句,小弟即刻奏明皇上您堪当大任。咱们携起手来共同对付李林甫,他只要一退位,宰相就是您的。” 安禄山深以为然,随即数次在玄宗面前极力称赞吉温能干。玄宗早忘了当初对吉温留下的不好印象,安禄山刚一兼领河东节度使,就推荐吉温做了河东节度副使,让他与自己的军府判官张通儒同掌河东事务。 安禄山把玄宗整治的服服帖帖,对宠遇正盛的杨国忠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却只怕李林甫一人。 李林甫每次与安禄山讲话,都能提前猜到他想说的内容,并且告诉安禄山,安禄山极为惊诧。在李林甫阴冷目光的注视下,安禄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那套伪装的本领根本无从施展,执掌十数万军队生杀大权的他,竟会紧张到冷汗直流。 一次,李林甫把安禄山请到中书省做客。看着安禄山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李林甫面色温和的将自己袍子脱下披到安禄山身上。安禄山感激涕零,对李林甫的问话知无不谈,还尊称李林甫为十郎。 回到范阳(幽州)驻地,只要他的驻京办主任刘骆谷从长安赶来,他都会先问:“十郎说过我什么吗?” 如果得到肯定答复,安禄山就会喜形于色。如果是类似“告诉你家主公,请他好自为之”这样的话,就会仓皇无措的起身絮叨:“这下怎么办,我可活不成了。” 俗话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像安禄山这样的大奸之徒,遇到比他更狡猾、更会装的李林甫,也只有低头认输的份儿。 安禄山身兼三节度,行为愈发骄狂放肆。因他第首次入朝,为向玄宗表示忠心曾对太子无礼。一想起玄宗渐渐老去,将来太子继位会收拾他,不禁有些畏惧。加之他两次入朝,亲眼目睹内地武备废弛、朝政混乱不堪的现状,认为大唐已是日落西山,产生了轻视心理。 孔目官严庄、掌书记高尚揣摩他的想法,以谶书为名,劝他索性起兵作乱。 安禄山其实心中早有预谋,经过长期准备,他收养了一支由同罗、奚、契丹组成的八千精锐,按胡语叫法,称他们“曳落河”(壮士)。 身边还有百余家僮,个个骁勇善战,皆能以一挡百。手中掌握着数万匹战马,以及大量的武器装备。至于钱粮储备,更是多到无法计算。 他麾下猛将如云,形成了以严庄、高尚、张通儒、孙孝哲四人为腹心,史思明、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牛廷玠、向润客、李庭望、崔乾佑、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庆为爪牙的武装团体。 这些人在后来的安史之乱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这里重点介绍两人。 一个是掌书记高尚,幽州雍奴人(今天津武清),原名高不危,颇有才华韬略,曾在河朔一带担任收入微薄的小官,由于朝中无人,长年得不到提升。在郁郁不得志中时常感叹着说:“我高不危宁为大事而死,也不愿啃着草根苟活于世!” 安禄山无意发现了他,将他收入幕府予以重用,准许他自由出入卧室商议军政大事。他在安禄山这里寻到了生命的价值,遂将安禄山引为恩主,一门心思的替他效命! 另一个是田承嗣,曾任卢龙军一个小头目,安禄山看他有才,将他提拔至前锋兵马使。一次天降大雪,安禄山巡查各营。走到田承嗣所部,军营一片肃然、阒寂无声,经过点验,无一人不在位,安禄山为此重重奖赏了他。 田承嗣一直活到了八十多岁,安史之乱失败,他以魏博节度使的身份归附大唐,带领河朔三镇与朝廷对抗,把肃宗、代宗、德宗三任帝王玩弄于股掌之中。临死前,不经朝廷允准,将节度使位置传给了侄子田悦,开启了藩镇世袭制的先河。 天宝十一年(752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一代权臣李林甫病故,杨国忠继任宰相。 得到这一消息,安禄山简直欣喜若狂! 他因李林甫的心思比他更狡猾、手腕比他更狠辣,担心为他所害,心里一直犯怵,虽有作乱之心却不敢显露出来。 李林甫一死,满朝文武再没一人能让他放到眼里。杨国忠不过是个无赖,靠着裙带关系混上宰相岗位,更为他所不耻。 杨国忠做了宰相,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吉温调入朝中担任御史中丞,理由是吉温当年背叛李林甫投靠了他,帮他除去了李林甫两员得力干将萧炅、宋浑。可是他不知道,吉温早背着他又投靠了前途更为广大的安禄山。 吉温接到任职命令,跑到幽州向安禄山辞行,安禄山在与他亲切会晤后,安排儿子安庆绪送他出境。吉温上任以后,朝廷但凡遇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内报告安禄山,成了安禄山安插在玄宗身边的重要内线。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安禄山一边暗自蓄力,一边冷眼旁观,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而在朝廷这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在纸醉金迷的喧嚣中,没有一人留意近在咫尺的祸患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