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宽六十丈的洛水河从东往西流淌,把整个洛水郡府城一分为二,向北二十里在风雨亭与雷山郡交界,向南二十里在望京台与奉天郡相接,河中间横跨了一条宽三丈三的青石拱桥! 说起这洛水桥可是声名在外,当初造桥的是天奉一位有名的桥梁大家,桥成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风吹雨打河水冲刷各种天灾人祸都经历过,桥身却还依然牢固,再加上造形独特雅致,常引得郡里郡外许多慕名而来的风流才子或二八佳人流连忘返! 只是此刻桥上却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不但洛水桥上,甚至连整个洛水郡府城都已经变成了人迹罕见之地! 因为郡内有洛水大河,河上常有水雾蒸腾,此郡便成了南北气候迥异最明显的分界线,虽说更北些的雷山郡己多见青葱山峦和河流,但一入了洛水地界,便直接可以用潮湿来形容! 尤其在昨天傍晚开始下起来的这场秋雨,更给青砖黑瓦的洛水郡府增添了不少湿意和诗意! 但在有些人看来,诗意背后却暗暗隐藏着一股肃杀之意! 洛水北岸,在距离桥头不足百丈一座名为望江楼的第三层,有位青衫老者端坐桌旁,隔着宽敞的窗户和朦胧的雨幕俯瞰着空无一人的洛水桥,自酙自饮自得其乐! 戴着面具的斥候百长长夜收了雨伞置于门口墙边,拍着肩膀上沾着的雨水走入了楼中:“胡官,北岸的百姓都已疏散好了!” 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微微点头:“河对岸呢?” 长夜恭敬回答道:“据我们潜藏对岸的斥候兄弟冒死传过来的消息,南岸的百姓也被遣出了郡城!” 胡犁笑了笑道:“姓洛的总算还知晓些规矩,知道殃不及百姓!” 长夜揖手道:“属下再下楼去瞧瞧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不用了,从昨日操持到现在,该做的都做了!”胡犁指了指对面位置,“正主还没到呢,暂且打不起来,你也坐下歇息一会吧!” “是!”长夜正了正襟摆,在胡犁对面盘腿坐下。 胡犁倒了一杯热酒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秋雨凉,喝一杯暖暖身子!” “谢胡官!”长夜双手捧起酒杯,却在指间轻轻转动,并没有马上喝掉。 胡犁瞅了他一眼:“有话想说?” 长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提醒道:“胡官,这次咱们在洛水郡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 胡犁摇头笑道:“长夜啊长夜,你以为,我们为何会在此处?” 长夜想了想,身子不由得一震:“难不成……” “心里知道就好!”胡犁点点头道,“对了,徐老头一行人现在怎么样了?” 长夜回答道:“昨日马小刀第一次用小白传回消息,有红凰王妃手下痴虎的出现和雷山营的帮忙,雷山郡一事已顺利告一段落,他们一行人应该就在今晚或明早赶到风雨亭!” “在他们进入洛水郡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尤其要多加小心!”胡犁皱眉道,“咱们的国公爷这次可下血本了,鬼墟加上十殿怕是得有一千多人,洛水桥到望京台那二十里地很快就会变成修罗场!” “胡官放心,北岸这边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长夜揖手道,“再说了,天奉斥候向死而生,这么多年刀光剑影,我们度望府也从来没有怕过!” 胡犁点了点头,问道:“洛神庙里那位怎么样了?” “好像还醉着呢!”长夜回答道,“连续两天了,庙里酒气醺人,那位泥塑金身的洛水河神在天有灵怕都要被气坏了!” “走吧,去瞧他一眼!”胡犁走身往外走去。 “胡官慢些!”长夜连忙起身拿起门口的雨伞追了下去。 下到底层临出门之际,胡犁伸手道:“再给我一把伞!” 长夜连忙把自己手中的雨伞递了过去,自己又从旁边隐暗处一名斥候拾长手中接过了另外一把,低声吩咐道:“我跟着胡官就行了!” 斥候拾长躬身揖礼道:“是!” 淅淅沥沥的雨线之下,两把油纸伞在青黑色的街道上开成了两朵明黄色的小圆花! 二人前后相隔两丈,很快便顺着潮湿的石街来到了望江楼后面三里外的一处红墙小庙门口,虚掩的庙门里面往外透露着温暖的灯火!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胡犁收了油纸伞交给长夜,抬脚推门走入了庙中! 相比外面石街的清冷和雨声噪杂,不大的庙里却是温暖又安静,穿过几丈长的天井旁廊,小庙正殿的神龛前一个丈半高的水神雕塑脸容慈祥栩栩如生,神像脚下点着七九之数的油灯,灯火供奉着神像以及神像背后龛中的数十个牌位! 身穿道袍的清瘦老道士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趴在蒲团上面呼呼大睡,腰上系着一柄破旧的连鞘长剑,身体周遭已经倾倒了十几个空酒坛,庙里酒气浓烈醉人! 胡犁觉得好笑,摸遍全身找出来一个铜板,拈在指间朝着那清瘦老道士的额头弹了过去! 一道寒芒瞬间亮起,似在醉梦中的老道士出剑收剑一气呵成,收剑后身体恢复成原样趴着,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 剑出剑收之际,六十三盏油灯火苗呼的一下被剑气扯向了同一个方向,然后又一同恢复了原状,一盏都没有熄灭! 空中的铜板却一分为二,叮叮两声掉在蒲团边的青砖上面! 胡犁瞪着地上的老道士,有些无语地道:“虽然只是一个铜板,但你这老家伙也忒浪费了吧!” 老道士把手中抱着的酒坛滚到了胡犁脚下,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却还是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道:“老狐狸,酒又喝光了,再给本道爷拿一坛来!” 胡犁没好气地骂道:“我拿你大爷,你数数看这两天喝了我多少酒了,我没钱了!” “堂堂一个千候官,说没钱谁信!”老道士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蒲团上面,打了个酒嗝道,“这可是你的地头,本道爷千里迢迢从东荒赶过来,你敢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信不信我告到奉天殿上说你刻薄同僚?” “行行行,你这老东西,果然还是整个天奉王朝最厚颜无耻之人,我算是怕了你!”胡犁一脸无奈,扭头对庙外道,“长夜,再借我几两银子,去买两坛洛花酿来!” 庙外斥候百长长夜为难地道:“胡官,我身上的十几两银子都被您借光了!” 胡犁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没事!”长夜一本正经地道,“我现在就去找几个拾长再凑一凑!” “行了,你们师徒俩就别在本道爷面前演双簧哭穷了,恶心谁呢?”老道士闭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朝庙门外扔了出去,“小长夜接着,给本道爷再搬两坛洛花酿!” “好嘞,马上就去!”银子没有落地,想来是被长夜接住了! “大气!”胡犁朝老道士伸出大拇指,然后扭头对庙门外大声道,“再切几斤酱牛肉回来给咱哥俩佐酒!” “知道了,胡官!”长夜的声音渐渐远去。 “整个天奉王朝,还有谁像你这般不要脸?”老道士闭着双眼骂道,过了一会问道,“老狐狸,我徒儿马小刀现在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