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夏鲁奇才停下马,走到王彦章身旁,说道:“好久不见,方才得罪了!”王彦章笑道:“真想不到,我败给了斗鸡小儿,还栽在我故人的手中!”看了看套索,问道“此等奇技,我是从未见过!你从哪学得?”夏鲁奇说道:“是跟一个契丹朋友学来。契丹人中多有精此艺者。武则天掌权时,契丹酋长孙万荣叛唐,其麾下大将李楷固,就善用套索,还有马槊。他入阵直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黄獐谷一战,李楷固在阵上用套索生擒我唐大将麻仁节、张乘遇,唐军因之大败,几乎全军覆灭。后来唐军数十万大举,才将孙万荣叛乱平定,李楷固仅以身免,后来诣阙谢罪。武则天欲杀之,狄仁杰惜其材勇,上奏道:‘楷固骁勇绝伦,能尽力于所事,也必能尽力于我。若抚之以德,定为我用矣。”于是武则天赦免了李楷固,还以他为左玉钤卫将军,使将兵击契丹馀党,全部平定。后来李楷固的女婿李光弼还成了大名鼎鼎的中兴名将。 说实话,要练好套索这东西确实难度很大。但是,躲避却极为容易。当套索飞来时,你只需俯趴在马上,或是侧身贴靠在马的一侧,便很难奏效了!因此,不明白此物之人,几乎百发百中。稍微懂得其中玄关之人,绝难中着!” 见不远处有些唐追兵在靠近,夏鲁奇说道:“如今我们各为其主,请先公后私。待见了陛下,我们再好好叙旧。” 夏鲁奇使人绑住王彦章,去见李存勖。李存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责道:“你常说我是斗鸡小儿,此小儿何如?今日服不服?”王彦章不语。李存勖又问:“你也算名将,中都县素无壁垒,何以自固?为何不选择守兖州?”王彦章苦笑道:“我家天子让张汉杰来监我军,我举动受制,无法自专。他说中都县更近,我只能听从。再者,也没料到你敢猝然渡河来此!” 李存勖略有喜色,令人给王彦章松绑,欲说之为己用。说道:“朱友贞既然用你,却还不放心,派近臣监军,此其必败之由也!”言毕对左右说道:“把张汉杰给我带来!”很快,张汉杰就被押在李存勖面前跪下。李存勖怒骂道:“奸臣在侧,忠臣之志岂得施展?推出去立即斩首!”斩张汉杰,李存勖是为安慰王彦章,想使其为己所用,他接着对王彦章说道:“伪梁破灭在即,将军可愿助我成功?”王彦章正色道:“我本一匹夫,受梁厚恩,位至上将,与皇帝交战十五年;今兵败力穷,死自其分,纵皇帝怜而生我,我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岂有朝为梁将,暮为唐臣!此我终不为也。”李存勖见其志难夺,便令人先把他押了下去。但终是怜惜其才,知夏鲁奇与其有旧,便让夏鲁奇再去往谕。夏鲁奇对李存勖说道:“此人素有愚忠之名,曾做俚语‘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终将不为陛下所用。”李存勖道“虽是如此,仍劳爱卿为朕一试!” 夏鲁奇来见王彦章,两人叙旧,各自叙说这些年的经历,感慨万分。而任夏鲁奇百般劝诱,王彦章终不臣唐。 李存勖置酒大会诸将,庆贺此次战功以及商议下一步计划。诸将纷纷举酒称贺,夸赞李存勖奇计。李存勖却举酒对李嗣源和郭崇韬说道:“今日之功,乃汝二人之力也。我若听李绍宏辈之语,大事去矣!” 此时李存勖心中已决定好下一步计划,但他还是准备先试探下诸将心中是如何所想。便问道:“试观梁诸将,唯王彦章一人尔。今已成擒。段凝虽庸才,却在河上握有数万精兵。诸位爱卿,请各自陈说进退之计!” 很多将领七嘴八舌开始议论。康延孝请直取开封。但多数唐将都以他是降将为嫌,认为“虽然降者都说开封无备,但我们并未知虚实。如今东方诸镇兵都在段凝麾下,所余仅空城耳,以陛下天威临之,无不下者。不若先广地,取兖州、青州等,东至于海,然后徐图进取,可以万全。” 李存勖心中对这种迂腐保守之老生常谈很是反感,形于脸色。转而将眼光望向郭崇韬,郭崇韬正欲开口,李嗣源已抢先一步大声言道:“真是荒谬、可笑!巡城掠地,需旷日持久,到时开封必会有备,弱段凝兵力再回救,开封岂可易得?兵贵神速,趁此机会可一举灭梁,何不为之?彦章刚就擒,段凝必未知之;即便有人相告,段凝未必会立即相信。从怀疑到相信,也得三日。待他知道我们兵众所向,发救兵时,欲走直路则受阻于黄河决口,只得自黎阳白马津南渡。数万之众,舟楫也非短时间就能准备好的。而我们此去开封至近,前路也无山险,方陈横行,昼夜兼程,只需三日便可到达。到时恐怕段凝尚未渡河,友贞已为吾所擒矣。延孝之言甚是,请陛下以大军徐进,臣愿以千骑为前驱。”李存勖大喜:“爱卿所见正与朕同!”于是下令大军往开封进发,李嗣源为前锋,诸军皆踊跃愿行。 当晚,李嗣源便带前军千骑往开封疾驰。次日,也就是初五,李存勖带大军从中都县出发。行前,特意去问王彦章道:“吾此行克否?”王彦章对道:“段凝有精兵六万,虽主将非材,亦未能倒戈,必难克也。“李存勖大怒:“好,待我灭了伪梁,看你更有何话可说!”初七,李存勖大军到达曹州,曹州守将闻风而惧,直接开门投降。 这时梁帝朱友贞尚不知唐军行动,以为决开黄河,再有段凝在河上,就可以继续维持两国对峙的局面。不料忽然有败卒慌里慌张的来报,说“王彦章已就擒,唐军数万长驱且至”。朱友贞大惧,聚族人哭道:“难道我梁气数已尽!李亚子何其人也!“ 他急召群臣问策,都俯首莫能对,见赵岩辈也不语,朱友贞骂道:“古人所言一点不错。板荡识诚臣。国难当头,朕终于知道谁奸谁忠了!”独问敬翔道:“都怪朕常忽视爱卿之言,以至于此。今日事急,还望爱卿能不计较寡人之旧过,出一言以相救。” 敬翔长叹口气,然后泣道:“臣受先帝厚恩,已三十多年,名为宰相,其实不过是朱氏一老奴。臣前后献言,无一不是忠言。陛下初用段凝,臣极言不可,陛下不听,以使小人结党,破坏军政,致有今日。今唐兵且至,段凝限于水北,不能赴救。臣欲请陛下离开都城以避祸,陛下必不听从;欲请陛下出兵一决死战,陛下必然犹豫。虽使张良、陈平复生,谁能为陛下画计者!臣请先赐死,不忍见宗庙之亡也。”言毕与朱友贞相向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