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树林,死一般的沉寂,突然响起的枪声,显得格外震耳,并在山间中久久回荡。 柳如飞示意哑巴隐藏在树后,以免遭到射杀,过了一会儿,前面的树丛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柳如飞捡起一根木棍,把自己的礼帽挂在棍子上,伸出去不住地摇晃,意在给对方一个明显的目标, 脚步声停止,有拉枪栓的声间,接着有人问道: “你是谁?” 柳如飞回答说:“我是我。” 对方说:“压着腕子。” 柳如飞说:“闭着火。” 对方又问道:“从哪儿来相府?” 柳如飞说:“称不起相府,抱十八尊牌位,吃打饭的。” 对方问道:“干啥来这儿?” 柳如飞说:“拜庙的。” 对方问道:“给哪位菩萨烧香?” 柳如飞说:“兄弟想见林中虎。” 对方问道:“带喷子了吗?” 柳如飞说:“两个人一张嘴。” 对方说:“此山只有一条路,想要进庙先吃素。” 柳如飞明白这是让把枪交出来,他从哑巴手里要过匣子枪,挑在棍子,举起来晃动几下。 几个崽子模样的人,端着长短枪,从前方树后闪出,成扇子面围过来,先把柳如飞举着匣子枪拿到手,随后将柳如飞和哑巴全身摸个遍,而后用黑布把两人眼睛遮挡住,如同牵着两个瞎子向前走去。 柳如飞和道这是每个绺子把人带进去的必有的程序,老老实实听从摆弄就是了,待黑布被解开时,两人已在一个木愣房里,看着屋里连铺炕都没有,门上有挂锁的锁链子,明显这就是一个关押肉票的秧子房。 黑话:肉票是绑来的人质,秧子房类似于牢房。 两个崽子锁上门欲走。 柳如飞忙说:“兄弟,你们这么整就不带劲了吧,我都说了我是你们大当家林中虎的朋友,你咋的也得向林中虎通报一声吧?” 一崽子说:“大当家的还没起来呢,我咋通报?再说了,哪儿有你这么早就撞山门的?等着吧,等我睡个回笼觉再说。” 柳如飞笑着说:“好,好,你回去睡吧,好好睡,我马不停蹄跑了一夜,没急事儿,我愿意遭这个罪啊?我先把话撂这儿,耽误了大事儿,到时候大当家拿你问罪,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两个崽子停住脚步,面面相觑,相互低语几句。 另个崽子问:“啥事儿这么急啊?” 柳如飞说:“那我要是跟你说,你能做主咋的?” 另个崽子语塞说:“你……你这叫啥话?我做主,哎,你还真说对了,这个秧子房还真的就是我做主,我让你盘着你就得盘着,让你臥着,你是虎,也得给我老实趴在哪儿里臥着。” 柳如飞不想,也没工夫跟一个崽子叫真抬杠,和声细语地说: “你是不是新来的?你们这儿老人没有不认识我的呀!” 另个崽子说:“我们插边也有一年多了。” 柳如飞说:“那就不怪你了,快去吧,跟你们大当家的说,一个叫蔫淘的老朋友找他有急事儿,我这话说得够清楚的了吧?寻思啥儿,还不快去!” 两个崽子被柳如飞的一番话给震住了,不敢怠慢,快步向坡上一排木愣房跑去。 柳如飞转过身来愣住了,本想跟哑巴说句话,宽解下自己的心情,却不料哑巴已倒在地上睡着了,还打着轻微地鼾声,他感慨地摇摇头,多少有些羡慕哑巴除了吃喝睡,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而自己想到即将见到林中虎,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最担忧的就是他与林中虎是通过两面坡大车店二毛哥未过门的媳妇被绑架认识的,说白了是不打不相识或者说是萍水相逢,如今冒昧相求,还是带全绺子跟另个绺子碰响,这对一个绺子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林中虎能答应吗?若是林中虎的人马没出现在欢喜岭,他回去怎么向九响检交待,刚刚与九响枪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还能维持和发展吗?当然了,他完成可以作壁上观,不参与九响枪绺子上的事儿,更不必编造谎言向九响枪夸下海口,说能请动林中虎,可是那样的话,先不说能否取得九响枪进一步的信任,恐怕李青山和斜巴愣狗命就丧在过江龙手里,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如果他没有亲自手刃李青山和斜巴愣,他将遗憾终生不说,也失信了他对田玉莲的许诺,这在他内心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基于这些理由他才毛遂自荐,前来拜求林中虎的。 秧了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催促说: “快点,快点,快点把门打开。” 门开,林中虎衣着不整,看得出是匆忙起来的,睡眼惺忪,但声音洪亮地喊道: “我看看,这人真的是我蔫淘兄弟吗,蔫淘,蔫淘,哥哥来了……” 柳如飞上前,拱手笑说:“蔫淘见过林大当家的。” 林中虎一把搂住柳如飞,照柳如飞胸脯擂了两拳,高兴地说: “哎呀,真是我的蔫淘兄弟啊,好几年了,我可没少念叨你呀,做梦也梦到你了,可就没想到你能来啊!” 柳如飞说:“我也早想来拜见你林大当家的,只是我……” 林中虎打断了柳如飞的话说:“啥儿大当家大当家的,你我该以兄弟论称,叫我大当家的那就外道了。” 柳如飞说:“好,好,那我就喊你林大哥了。” 林中虎似乎才意识到是在秧子房里,骂道:“这帮兔崽子,真他妈的没长眼,咋把我蔫淘兄弟关这儿来了,走,走,兄弟,去我屋里,山里早上有点凉,我那炕烧得可热乎,咱们炕头摆酒炕头喝。” 柳如飞回过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哑巴,说: “林大哥,这是跟我一起来的弟兄。” 林中虎说:“既然是你兄弟,就是我兄弟,喊起来,都去我屋里。” 柳如飞说:“不,林大哥,你让人给他找个有炕的屋子,让他好好睡一觉,我们一夜没合眼了,回头他醒了,给他弄些可口的饭菜。” “好说,好说。”林中虎吩咐身边的两个崽子,说:“听见没,赶快把这兄弟请到你们屋里,好好照看着,告诉灶房,给他弄点好嚼谷。” 两个崽子连忙说:“放心吧,大当家的,他不醒,我们哥俩儿把他抬过去。” 林中虎拉住柳如飞的手,直到自己屋里都没松开,到了门口,对守门的崽子说: “你去把二当家的喊起来,就是有贵客来了,告诉灶房,弄几个硬菜,我要跟我这兄弟先喝上几盅垫垫底。” 柳如飞说:“林大哥,这酒咱们找时间再喝,我今个儿来是有急事儿求你,咱们还是……” 林中虎说:“屋里说,屋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