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六躲在树后，看不出惊慌，但满脸汗水，匣子枪已用不上了，他从绑腿抽出短刀，握在手中，困兽犹斗，准备在斜巴愣等人逼近时，做最后的拚死一搏。 　　 斜巴愣和另个崽子，也不知道马老六到底有没有子弹，分两个方向，不信地开枪，一步一步逼上来。 　　 田玉莲离斜巴愣约有几十米远，找个树杈架上洋炮，也许是心中过于愤恨，没顾得瞄准，朝斜巴愣搂了火，就听“咚”的一声，一溜火光、一股烟尘喷射出去。也是合该斜巴愣命大，就在洋炮响的同时，他突然失脚，摔倒在地，但他似乎也能感觉着到一溜火光从头顶上飞过。 　　 斜巴愣被这震耳欲聋的洋炮声吓得魂飞魄散，他趴在地上，左面的脸血迹斑斑，不是跌破的，是中了数粒洋炮的枪砂，片刻，他抬起头，睁开那只独眼，冲田玉莲掩身的地方胡乱地连开数枪。 　　 田玉莲以为一洋炮已把斜巴愣打死了，心里涌上快意，突然，见斜巴愣爬起来，并且还击，她想再往洋炮装弹药已来不及，蓦地想到怀里还有把左轮手枪，她掏出来，向斜巴愣打了两枪。 　　 另个崽子从侧面发现了田玉莲，他顾不得马老六，转过来向田玉莲开枪。 　　 田玉莲两面受敌，用左轮手枪两面还击，还好，前些天，朱大背头给了她一些子弹，让她练枪，她舍不得，都留了下来，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但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小短枪，还不如匣子枪熟练，自然枪法就不准，说白了，枪是打响了，子弹也射出去了，打到哪儿了，她可就不知道了。 　　 斜巴愣不知对面射击的人是马老六埋下的伏兵，还是后赶来的马老六的救兵，总之有人在帮马老六，他不敢恋战，加上脸部受伤，疼痛难忍，跳起来也不顾另个崽子，掉头向林子外跑去。 　　 另个崽子见斜巴愣跑了，不甘落后，也慌乱逃窜。 　　 田玉莲当然不肯放过斜巴愣，撒开腿追去。 　　 马老六听到胡乱的枪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隐身处探出头，见斜巴愣和另个崽子望风而逃，后面若隐若现有个人追赶着，他明白了，这是有人出手相救。 　　 斜巴愣和另个崽子跑到山间小路边，跳上马，回头又打了几枪，不敢恋战，纵马落荒而逃。 　　 田玉莲即便腿再快，也追不上马匹，来到小路旁，冲着斜巴愣和崽子逃跑的方向，想再开枪，已不见两人的踪影，她恨恨地蹲下，捶打着地面，为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感到懊丧不已。 　　 马老六死里逃生，知道自己获救了，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了好一会儿，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从树后走出来，他要看看是谁救了他，更要感谢这救命之恩。 　　 林子已寂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一点声音。 　　 马老六以为出手相救的人不肯现身，抱拳高喊道： 　　 “请问，是哪位好汉出手相救，马老六在此叩谢你的大恩大德了！” 　　 树林里只有回声，没有应答。 　　 马老六又向前走了两步，提高了声音喊道：“好汉若不肯露脸，我只能跪地给你磕头了。” 　　 林子传来脚步声，田玉莲怏怏不乐地走来，心里还在恼恨自己洋炮打得不准，若是换了父亲，这一洋炮准把斜巴愣脑袋给轰掉，看来，要想报仇，她的洋炮还得练，另外，她看了看手中左轮手枪也来气，听着响声挺清脆，怎么就打不着斜巴愣呢？她甚至怀疑这小玩意能不能打死人。 　　 马老六见一个猎人装束的年轻人出现，他忙拖着伤腿迎上来，拱手说： 　　 “小老弟，是你救了我，谢谢，谢谢！” 　　 田玉莲每次进林子打猎，都是男人装打扮，看见马老六，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喃喃地说： 　　 “我真没用，眼睁睁让他跑了。” 　　 马老六又施一礼说：“小老弟……” 　　 田玉莲之所以出手，是因为斜巴愣是她的仇人，见斜巴愣逃了，她才想到马老六，按说她不该救马老六，后一想，即便马老六是胡子，只要是斜巴愣的对头，在她看来就是好人，所以，她才返回来，想看个究竟。 　　 马老六多少有些窘迫，不知道田玉莲为什么不理睬他。 　　 田玉莲打量着马老六说：“你……你也是胡子吧？” 　　 马老六听田玉莲的说话声，怎么感觉是女人的声音呢，但他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说： 　　 “回恩人的话，实不相瞒，在下马老六，是过江龙绺子的炮头。” 　　 田玉莲说：“炮头我知道，可这……这过江龙是干啥儿的，我没太整明白。” 　　 马老六说：“过江龙是我们绺子的报号，也是我们绺子的大当家。” 　　 田玉莲说：“说来说去，不还是胡子吗！” 　　 马老六说：“是，是胡子。” 　　 田玉莲硬邦邦地说：“哼，胡子没好人。” 　　 马老六尴尬地笑了，说：“恩人这么说，我……我也不能说啥儿。” 　　 田玉莲心有疑惑地问道：“哎，不对呀，你说你是胡子，刚才我没打死的那个斜巴愣不也是胡子吗，你们胡子咋跟胡子干起来了？” 　　 马老六说：“是，斜巴愣是九响枪绺子的崽子，恩人问到胡子为啥儿打胡子，这……这咋说呢？胡子跟胡子各有各的绺子，两家人过两家的日子，掐起来那也是常事儿，可斜巴愣这样的胡子太少有了，太他妈的缺德了，哎，恩人，你……你好像认识这个斜巴愣吧？” 　　 田玉莲提起斜巴愣恨得直咬牙，说：“认识？烧成灰我都认识。” 　　 马老六一怔说：“听这话茬儿，恩人跟这个斜巴愣有过节？” 　　 田玉莲说：“没有过节，我能放枪打他吗？不说这个了，你和斜巴愣是不是有仇啊？” 　　 马老六说：“也谈不上多大的仇，反正就是不对付，以前也交过手。” 　　 田玉莲毕竟是女人，心细，看着马老六的腿说：“你腿伤着了，裤角血都流出来了。” 　　 马老六说：“不碍事儿，能挺住。” 　　 田玉莲把马老六扶到一块石头旁，说：“你坐下，我给你看看。” 　　 马老六坐在石头上，这时候似乎才觉出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