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见柳如飞面带笑容，手一用劲，几乎把柳如飞提起来，怒问道： 　　 “说，你到底是咋从台子溜出来的？” 　　 柳如飞脸都被勒红，喘不过气说：“大……大炮头，那亮甲台跟个铁桶似的，风都透不进去，要是没有大当家放话，我……我下得来吗？” 　　 李青山说：“你小子鬼头蛤蟆眼的，我早就看你不是块好饼，麻溜说，是不是花钱买通谁了，把你放走了。” 　　 柳如飞说：“大炮头，要不这么着，咱们这就回亮甲台，当着大当家的面对质，你看咋样儿？” 　　 李青山一愣，他就怕九响枪知道他擅自来到双河镇，稍做沉思，松开柳如飞说： 　　 “你他妈的滚一边去，我没那么闲工夫陪你，不过，我把话撂这儿，你回台 　　 子不准跟大当家的说在这儿碰到我，听见没？” 　　 柳如飞**着说：“我一个郎中，只管看病抓药，绺子上的事儿，我不掺和，有有掺和的份儿吗？” 　　 李青山说：“我是他妈的说多嘴，你要是敢多一句嘴，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滚！” 　　 柳如飞牵着马，向前面走去。 　　 斜巴愣凑近李青山说：“大炮头，干脆把这小子弄死得了，省得他动不动就在大当家身边吹那小喇叭，你听着心烦。” 　　 李青山说：“大当家的现在就信得过他给扎咕病了，咱们把他弄死了，过后大当家的知道了，能轻饶了咱们？别没事儿找事儿了。” 　　 斜巴愣说：“那……那他回去要是跟大当家说咱们来双河镇了咋整？” 　　 李青山说：“应该不会，你想啊，蘑菇屯那档子事儿他和大眼珠都没跟大当家的说，这事儿他敢多嘴吗？换句话说，他要是多嘴，看我咋收拾他。” 　　 斜巴愣说：“那咱们去‘满嘴油’吧，我肚子都饿了。” 　　 李青山说：“你他妈的就知道吃，这才几点啊！” 　　 斜巴愣说：“咱们吃喝还看啥点啊，到哪儿要几个菜慢慢喝呗，吃饱喝足了，窑子里一躺，搂着个娘们儿，嘿，那才叫仙儿呢！” 　　 李青山一听说女人，心里也痒痒起来，说：“哎，我说斜巴愣，昨晚在二道沟看小牌，钱都让你赢去了，今个儿这吃喝、嫖娘儿的钱，都得你掏啊！” 　　 斜巴愣说：“大炮头，就我赢那一脚踢不倒的几个小钱，你能看上眼儿吗？等过会儿到了馆子，咱们再看两把小牌，这回谁赢谁掏，你看咋样儿？” 　　 “你小子太他妈的抠门了，放屁嘣出个豆你都得捡起来吃了，走吧，到了‘满嘴油’再说。”李青山带着斜巴愣等人向‘满嘴油’饭馆走去。 　　 柳如飞牵着马，慢慢走着，寻找着田玉莲，来到一个药铺前，他怕李青山派人叮梢，在药铺门口拴上马，抬头见铺子门两旁挂着木刻的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横批：天下平安。柳如飞装着看楹联，眼睛余光扫向另一边，没发现有李青山的人，他也不敢大意，还是先进药铺隐下身子为好，就在他刚拉开门时，刚要往里进。 　　 恰好一个衣着素雅的姑娘从药铺里面出来，与柳如飞撞个满怀，姑娘手中的两包药失落在地。 　　 柳如飞见状，忙后腿一步，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嫣然一笑，稍显羞怯地说：“不怪你，是我走的急。” 　　 柳如飞下识意地捡起药包，在递给姑娘的瞬间，他愣住了，或者如遭雷击一样，定定地看着姑娘，是他贪恋女色？不，不，而是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姑娘就是桂云香，按说十多年了，若换个地方，他不可能辨认得这么准确，但这是在双河镇，两者联系在一起，他可以毫无疑问地说，眼前这个姑娘就是与他指腹为婚的桂云香。 　　 这个姑娘确实是桂云香。 　　 桂云香接过药包，见柳如飞眼神异样地看着她，也不免一愣，但她没认出柳如飞就是当年的那永清或者说是蔫淘，到不是因为柳如飞十年后的容貌变化，而是她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儿与她指腹为婚的郎君相遇，所以，姑娘的含蓄在觉察出眼前这个男子这么盯看着，她马上低下头，垂下眼帘，但心里并没责怪柳如飞的无礼。 　　 柳如飞嘴翕动着，险些脱口喊出桂云香的名字，极力地控制住了这个深埋在心底处的冲动。 　　 桂云香又瞥看柳如飞一眼，眉头微蹙，感觉柳如飞的神情很奇怪，还好，她看到柳如飞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而她是个姑娘，所以，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拎着药包离开了。 　　 柳如飞怔然地看着桂云香的背影，在他刚进双河镇、不，就在他想到来双河镇时，他已是思潮起伏，八岁时从元宝屯的家中逃到桂家及在桂家被李青山和斜巴愣装进麻袋绑走的一幕幕，全部都涌现在眼前，思过想过，感慨过，他巴不得前往桂家，看看桂叔、桂婶，当然，最想看的是桂云香，然而，他又清醒的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境况，还有他将要做的事情，使得他不能以那永清或蔫淘面目出现在那家。 　　 桂云香走出多远，禁不住回头往药铺探看一下，见与她撞怀的男子还伫立在哪里，她心里莫明其妙地一慌，加快了脚步。 　　 柳如飞直至看不到桂云香了，才重新推门进入铺里。 　　 药铺屋里不大，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柜台里，见柳如飞进来，热情地说： 　　 “来了，抓点啥儿药？” 　　 柳如飞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地问道：“掌柜的，问句闲话，刚才出去那位姑娘， 　　 是咱们这个镇子上的吗？” 　　 掌柜说：“你说那位姑娘啊，是，是本镇上的。” 　　 柳如飞又问：“她是不是姓桂，叫桂……桂云香啊？” 　　 掌柜说：“对，没错儿，咋的，您认识她呀？” 　　 柳如飞笑说：“以前见过一面，忘了，她家谁病了，来这儿抓药？” 　　 掌柜说：“噢，是她爹，没啥儿大毛病，就是有点咳嗽，您……您要抓药吗？方子呢？” 　　 柳如飞说：“没有方子，我就买几味药，冬虫夏草有吗？” 　　 “有，有……”掌柜说着从后面靠墙的药柜里，抽出个匣子，拿过来，放在柜台上。 　　 柳如飞从匣子里拿出两根，用手摸搓过，又闻了闻，拿起一根，放在嘴里咀嚼后，说： 　　 “掌柜的，您这虫草少说也放有两年了吧？有没有新货啊？” 　　 掌柜说：“这是行家啊，新货有，价钱跟这个就不一样了。” 　　 柳如飞说：“我要新货，不看价格。” 　　 “好，好，那有椅子，您先坐着，我去里屋给您取来。”掌柜满面笑容，把柳如飞礼让到椅子上，转身去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