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全拿起九响枪的手腕,摸起脉来,还眯缝个眼睛,其实内心在想什么,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青山看不得白玉全装神弄鬼的样子,讥讽说: “我说**啊,你能不能就别在哪儿猪鼻子插葱装象了,你是郎中啊?还是懂医道?该干啥儿干啥儿去得了,这有老姚忙活儿呢,用得着你吗!” 白玉全没理睬李青山,放下九响枪的腕子,说:“这不单是红伤啊,怕是还有内伤啊!” 姚长富说:“是啊,红伤咱绺子有外敷的药,这内伤……大当家的现在还不醒人事儿,八成是外伤引起了内伤啊!” 李青山说:“那咋整啊?” 姚长富说:“最好赶快下台子找个懂内伤的郎中,晚了,大当家的命……我不敢再往下说了。” 李青山说:“老姚,你是粮台,这事儿你就一手操办吧,赶快派人下台子,不,我看还是你走一趟吧,就是绑,也得给我绑个郎中回来。” 姚长富说:“大炮头发话了,我这就走,小金豆,别忘了,隔会儿就给大当家的喂口水。” 小金豆点头说:“我知道了。” 白玉全说:“老姚,选匹好脚力,多带些大洋,别怕花钱,快去快回。” 李青山瞥了白玉全一眼,这工夫,这场合,他特不愿意听白玉全发号施令,所以,白玉全说什么话他都反感。 姚长富从炕上下来,推门要走。 李青山说:“老姚,出去给绺子弟兄们传个话,让大伙儿过会儿都到筒子房等着我,我有话要跟大伙儿说说。” 姚长富应声出去。 白玉全也怕九响枪一睡不醒或臥炕不起,那样的话,绺子便群龙无首,身为炮头,尽管排行**,可他来到亮甲台时间不算长,但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做事活分,自认在亮甲台夯实了炮头的基础,不敢说跟李青山平分秋色,说话也是管用,有份量的。 李青山背着手,踱着步,俨然拿出大当家的派头,说: “小金豆,你是大当家的贴身崽子,眼下,你更得经心了,不能贪玩,照顾不好大当家的,我饶不了你。” 小金豆是个老实的崽子,忙说:“大炮头,你放心吧,我黑天白天坐在这炕边,不会离开大当家半步的。” 李青山下意识地又转动起右大拇指上的扳指儿,说:“哎,这就对了,听话就好,**啊,你呢,也先留在这儿照看大当家的,我去趟筒子房了,回头有啥儿话,咱们再唠。” 白玉全心眼儿多,来得快,他一眼就看出李青山的心思,说: “慢着,大炮头,你是不是着急了?” 李青山停住脚,扭过头说:“你说啥儿呢?啥儿着急啊?” 白玉全说:“大当家的在这儿躺着呢,还没睡过去,你就要忙着办后事了?” 李青山一怔说:“你胡咧咧些啥儿呀?办啥儿后事儿?我……我是想跟绺子弟兄们说几句话,把大伙儿的心稳住,这百十号人,要是人心不稳,闹出事儿来咋整?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白玉全说:“闹事儿?谁敢闹事儿,谁能闹事儿?就是大当家的不能发话了,咱们哥俩儿不还在吗?只要咱们哥俩儿拧成一股劲儿,谁有几个胆子敢跳腾?” 李青山认为现在必须得敲山震虎,给白玉全点颜色看看,想到这儿,他直言不讳说: “老弟,不瞒你说呀,崽子们我不用担心,我怕就怕到时候,你不跟我往一个尿盆里哧尿啊!” 白玉全笑着问道:“大炮头,这话咋说?” 李青山冷笑说:“还用说吗?我不说你心里都**似的。” 白玉全说:“看来你大炮头还是没拿我当兄弟啊!” 李青山说:“兄弟,我李青山在山林里闯,在油锅里滚,见得多了,背后插刀的,没外人,都是兄弟。” 白玉全说:“大炮头,你这话说得也太悬乎了吧?” 李青山说:“悬乎吗?我这唠的都是实嗑儿。” 白玉全说:“好,好,就算你说得在理儿,可眼下咱们不还是拴在一个马槽子上吗?大当家的不还在吗?” 李青山被林玉全的话给呛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不错,白玉全确实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想把绺子崽子召集到筒子房,就是想先入为主,以大炮头的身份镇住大伙儿,防止白玉全拉拢崽子,控制住绺子。 白玉全也自有他的打算,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与李青山发生正面冲突,闹得两败俱伤,想到这儿,他笑容满面地说: “大炮头,放心吧,我白玉全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真到了那一天,坐在轿子里肯定是你,我一准把桥子给你抬稳就是了。” 李青山再粗鲁,再蛮横,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他也知道白玉全是个笑面虎,说的不是心里话,可此时此刻,他不接下这个笑脸,那就显得心胸太狭窄了,九响枪就是把大当家的位子传给他,怕是也坐不稳。 白玉全说:“咱们打着吃的人,讲究的是仁义,你要是还信不过老弟,这么着,你现在就拿把刀子,把我的心挑出来。” 李青山不好再僵硬下去,忙说:“老弟,你这嗑不唠散了吗,我这嘴你还不知道,没把门的,逮啥儿说啥儿,说过就拉倒,从不往心里去,走,咱俩儿一起去筒子房,咋的也得给崽子们一个交待呀!” 白玉全说:“不,大炮头,不能去,我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李青山那有这个耐性,粗声大气地说:“哎,我说你咋吐鲁反账的呢?刚说跟我拧成一股绳,掉腚就不是你了,好,你不去就不去吧!我自个儿去!” 白玉全上前拉住李青山,小声地说:“大炮头,我这么说是为你好,你没想想,大当家的他……他还没咽气呢,你就急着……这要是让大当家的知道了,他……他还不得点了咱们。” 李青山一着急,把心里话都露出来了,说:“你懂个屁,常言说的好,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当家的都这样儿,就是醒过来,怕是也管不了绺子的事儿了,我……我身为大炮头,再不出来挑这个头儿,到时候崽子们的心散了,那就晚了……” 白玉全也急了,说:“大炮头,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顶替大当家的位子?我不都说了吗,咱亮甲台这杆大旗早晚都得由你来扛,可咋的也得等大当家的他……” 突然间,九响枪睁开眼睛,骂道:“你……你们两个兔崽子,在哪儿叨咕啥儿呢?我……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打起自个儿的小九九……滚出去,都给滚出去!” 李青山和白玉全吓得身子一抖,尤其是白玉全差点瘫坐在地上。 小金豆端起水碗,欲要给九响枪噮水。 白玉全精神一下振作起来,快步上前,接过水碗说: “大……大当家的,你……你老可醒过来了,来,先……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李青山似乎已经傻了,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反正是不知所措。 九响枪胳膊一抬,把白玉全手中的水碗打落在地,摔个粉碎,骂道: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白玉全腿一弯,欲要跪下,颤声地说:“大……大当家的,我……我是玉……玉全啊,我……” 九响枪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吼骂说:“滚出去,再不滚,我把你们两个都点了……小金豆,我……我的枪,我的枪呢?” 李青山和白玉全都知道,九响枪手中没枪咋骂都没事儿,若握枪在手,枪响见叫,两人可不想这么丧命,吓得慌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