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眼珠子说：“这大冬天，路上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找不到，带的苞米面饼子冻成冰砣子，啃都啃不动，把我们饿得都前腔贴后腔了。” 　　 柳如飞说：“我看你嘴一直没闲着，一个劲儿吃炒黄豆，能饿成这样儿吗？” 　　 李大眼珠子说：“炒黄豆那是咯嗒牙的，不顶饿。” 　　 朱大背头对柳如飞说：“他跟你这么时间，你还不知道他？一顿不吃都不行，饿死鬼托生的。” 　　 李大眼珠子眼珠一瞪说：“大背头，你就是没个记性，又这么说我这个队长，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朱大背头笑说：“你总想端着你队长的架子，你也不寻思寻思，你现在都不在屯里了，你还当啥儿队长啊？眼下队长是我了。” 　　 李大眼珠子说：“你当队长？谁说让你当队长了？你也不搬块豆饼照照你猪八戒的模样儿，我跟你说，我没点头，你这队长不算数儿啊！” 　　 朱大背头说：“那你常年不在家，那队长的位子就这么空着？” 　　 李大眼珠子眼珠翻了翻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朱大背头说：“你回来不还得走吗！” 　　 李大眼珠子眼睛咔吧几下说：“我……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朱大背头一听，喜出望外地说：“你不走了？如飞也不走了呗？嘿，太好了，我这一天在这屯里呆得五肌六瘦的，就盼着你们回来，以后，咱们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柳如飞笑站对朱大背头说：“他的话你也信？” 　　 朱大背头指着李大眼珠子说：“大眼珠子，你小子太不是物儿了，玩我。” 　　 李大眼珠子嘿嘿地笑说：“就你这脑袋还想当队长呢，逗你都听不出来。” 　　 一直陪朱大背头住在队部的所谓队员，其实就是给朱大背头做饭，干杂活的，他在另个屋里，听到动静，从炕上爬起来，出去从雪堆里拎回一块猪肉，准备炖一锅酸菜氽白肉，屯里到了冬季，都把猪肉买在雪里，随吃随取，不过，这也就是现在朱大背头，平常人家，不到过年，猪肉腥都闻不着的。 　　 李大眼珠子看见猪肉吞咽着口水说：“好你个大背头，怪不得你天天住在队部不回家，赶情是有酒有肉啊！你看你小子这脸胖得跟猪肚子似的。” 　　 朱大背头说：“这肉是留着过年的，也是留着你和如飞回来吃的，我们天天白菜土豆，十天半月吃点炖豆腐就不错了，还有酒有肉呢，不错，咱们手头照以前是宽敞多了，可也不能瞎霍霍呀，你以为我是你呢，有钱都花在嘴上了。” 　　 李大眼珠子说：“我当队长时吃啥儿了？不就是吃点炒黄豆吗？来不来你还端我下巴颏了，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了，我问你，有没有猪爪啊，烀上几个呗！” 　　 朱大背头说：“我知道你好这口，能不想着你吗，不瞒你说，入冬后，咱们屯里谁家杀猪，猪爪子都让我给划拉来了，埋在雪里，给你留着呢，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了，可这半夜三更的，猪爪子一半会儿也烀不烂乎啊，明个儿用大锅都给你烀上，让你啃个够，剩下都给你带走。” 　　 李大眼珠子乐得合不上嘴了，说：“还是兄弟你惦记我呀，就冲这猪爪子，这大排队队长的位子，我让给你大背头了。” 　　 朱大背头说：“你拉倒吧，别在这儿跟我送空人情了，要我说呀，你和如飞还是早点离开那亮甲台，回咱蘑菇屯吧，这队长还是你当吧，我明里背着我那杆老洋炮，暗里腰中揣着你给我的那把狗牌撸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如飞知道李大眼珠子和朱大背头每次见面，都得掐上一阵，看两人掐得差不多了，他似乎才有了插话的机会，问道： 　　 “玉莲这阵子咋样儿，挺消停的吧？” 　　 李大眼珠子对朱大背头说：“咱俩儿就能瞎呛呛，把玉莲都给忘了，你快去把玉莲喊起来，有好事儿要告诉她，这回她不会再掉脸子不说，得乐得直蹦高。” 　　 朱大背头说：“玉莲？她没在家，又去串亲戚了。” 　　 李大眼珠子说：“她哪儿来这么多亲戚？以前我也没听说她家有啥儿亲戚啊？这又走几天了？” 　　 朱大背头说：“哎呀，咋的也有十多天了，你不知道玉莲这回抖起来了，进城了，她亲戚特地来接的她。” 　　 柳如飞一愣，说：“进城？她啥儿亲戚？” 　　 朱大背头想了想说：“啥儿亲戚？我还真问了，那人说他是玉莲的舅。” 　　 柳如飞脑海中立时闪出十多年前，他曾在田玉莲家见过，并偷走田玉莲家几张皮子，他和田玉莲骑马追上，将其痛打一顿的那个张二混，他脱口道： 　　 “张二混？” 　　 朱大背头说：“张二混？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回来，曾说过这张二混，我给忘了，就是他。” 　　 柳如飞想得到进一步验证，说：“这人有三十，不，现在应该四十多岁吧？” 　　 朱大背头说：“对，四十多岁，穿得溜光水滑的，能说会唠，一唠起来，嘴直冒沫子。” 　　 柳如飞想到田玉莲随张二混去了城里，立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要知道这个张二混就是好吃懒做、坑嘣拐骗偷的无赖，按说田玉莲的记忆里也应该知道张二混是什么样的人啊，她怎么会跟他去城里呢！ 　　 李大眼珠子和朱大背头见柳如飞神情瞬时间变得凝重，意识到有什么不妙。 　　 朱大背头问道：“如飞，这……这张二混……” 　　 柳如飞点点头说：“玉莲跟他进城，怕是要出啥事儿啊！” 　　 李大眼珠子说：“能出啥事儿呢？” 　　 柳如飞思忖说：“啥事儿不好说，但我敢肯定这个张二混是把玉莲骗走的，你们想啊，他把玉莲骗进城，能安啥儿好心吗？” 　　 朱大背头怔然地说：“不会吧？我……我看那人说话唠嗑还挺上道的。” 　　 李大眼珠子说：“就你那二五眼，能看准啥儿呀？要我说，你就不该让玉莲跟那个张二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