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客厅，丁立盛听过林德芳说出胡子开出的价码，对金钱和金条他没表示惊讶，只是对军火，他感到有些犯难，说： “两万块大洋，二十个大黄鱼，问题不大，过会问下老丁，黄鱼家里应该有现货，大洋要是凑不足，可以从省城商号打款过来，这军火，我……我也就外行了，也不知道这些军火值多少钱，上哪儿能买得到。” 林德芳说：“这军火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再说了，这么大的批量，也不可能买得到。” 丁立盛说：“那怎么办啊，林参谋，这……这儿就得您拿主意了，要不，给我哥挂个电话？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林德芳思忖说：“这就不必了，临来前，张督军已有话，让我全权处理，为尽快救回丁老先生，我决定答应土匪的条件。” 丁立盛激动地说：“林参谋行事果断，我代我父亲，我哥哥及家人，谢谢您了。” 顾晓波说：“林长官，咱们用不用跟胡子再讨价还价一下呢？” 林德芳说：“这我也考虑了，来的这个花舌子，就是个传话人，若是讨价还价，他还得回去跟他们大当家的商量，这一来一往又是几天过去了，我担心时间长了，丁老先生……” 丁立盛忙说：“林参谋，顾连长，讨什么价，还什么价啊？千万不可再拖下去了，我的意思，咱们现在就把那个花舌子找来，答应他，让他赶快回去。” 林德芳说：“这个先不急，咱们还是得把军火的事儿落实了，顾连长，如果这些军火让省城送来，耽误时间，我的意见是先从你连调出，回头让军需处再给你们补齐，你看怎么样儿？” 顾晓波迟疑地说：“这……林长官，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 林德芳说：“我受省公署全权委派，既然做出这个决定，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回头，我给你写个手令，再给你们的团长打电话，说明此事。” 丁立盛冲顾连长拱手说：“顾连长，拜托，拜托！” 顾晓波说：“我执行林长官的命令。” 丁立盛说：“谢谢顾连长，谢谢，待家父回来，我一定要多备些东西，去贵连犒劳你们官兵。” 顾晓波说：“二少爷，职责所在，您的好意我领了，犒劳就不必了。” 丁立盛似乎才发现丁大下巴没有，问道：“老丁呢，老丁上哪儿去了？” 林德芳说：“他跟那个花舌子唠嗑去了，让他唠去吧，这样我们也可以多了解一些情况。” 后院住屋，看情形，丁大下巴与柳如飞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 柳如飞不住地给丁大下巴斟酒。 丁大下巴又端起酒盅说：“来，来，再走一个，啥都不用说，这酒喝透了，咱哥俩儿谁跟谁呀，这感情也就算交到位了。” 柳如飞说：“老丁大哥，您喝，您喝，我……我不大担酒……” 丁大下巴不是贪杯之人，他现在这么放下身段，就是想拉近跟柳如飞的关系，另外他听柳如飞说了，在亮甲台挺用心照顾丁喜贵的，仅此一点，他就感激不尽，又喝下一盅，他放下酒盅，说： “小老弟，我知道你心里还不大痛快，生林长官和顾连长的气，我不都说了吗，这些扛枪杆的人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傍天黑时，我又给大少爷摇了个电话，大少爷说了，只要老爷子平安归来，万事好商量，我说这话，你明白了吧？” 柳如飞说：“老丁大哥，也不用再商量了，我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吗，我们大当家赎票的价码，我已跟那位林长官说明了，你们就抓紧张罗吧！” 丁大下巴有些喝多了，说：“没啥儿可张罗的，钱和金条都是现成，老爷子被你们绑走，我就开始预备了，那些枪炮，咱们大院没有，那不要紧，林长官和顾莲长得想办法，这我不犯愁，大少爷官职在哪儿摆着呢，那是啥儿，那是将军。” 柳如飞说：“是，是，我们大当家的敢开口要这么多枪枝弹药，也是冲你们大院有个将军。” 丁大下巴说：“小老弟，不是我多心，我还得问一句，这东西都备齐了，我们家老爷子一准能回来了吧？你……你们不能再变卦了吧？” 柳如飞说：“这您放心，别看我是个传话人，这事儿我能做保，一手交货，一手交人，不会出一点差错。” 丁大下巴说：“好，好，那……那咱们啥儿时候，在啥儿地方接人呢？” 柳如飞爽快地说：“您看这样儿好不，日子你定，地方我定。” 丁大下巴说：“日子我定？那……那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我巴不得明个儿就把老爷子接回来。” 柳如飞笑说：“老丁大哥啊，我是打心里佩服您，说是管家啊，您对老爷子 的忠心、孝心，我看都赶上他儿子了。” 丁大下巴说：“小老弟，这话让你说着了，我不到二十岁就来到这大院，是，我跟老爷子一个姓，可是出五服了，只能算亲戚了，这么多年，老爷子待我不薄，大事小情都信得过我，就冲这情份，老爷子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都没脸活下去，不说投井，也得找块石头磕死自个儿。” 柳如飞说：“是，我也看出来，你这个大管家在这大院有份量，说一不二。” 丁大下巴呈出醉态地说：“小老弟，你不能叫我大管家，咱们谁跟谁呀，咱们是哥们儿了，就冲你在亮甲台没让我们家老爷子受一点屈儿，你这个小老弟我就认定了，等老爷子回来后，咱们俩儿就按亲戚走动，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丁大下巴的地方，喊一嗓子，我要是不头拱地给你办，你就把我绑到四方台……” 夜深了，或许是因为谈妥了赎票的条件，大院安静下来。 林德芳所住的客房，还亮着灯，但有点昏暗。按说这个钟点，林德芳该睡着了，可他却穿着衣服，头朝里躺在被褥上，闭目合眼。 后窗户悄然地打开。 林德芳已有警觉，依然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