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柔道馆的院落,从外面看,高大院墙,青砖脊瓦,雕梁画栋,典型的中式或者说是清式建筑。但走进前厅和各院的屋里,仿佛来到了日本,全部装饰和 摆设,包括器皿,用具,都是日式风格。 后院的小客厅,属馆长山本专用,面积不大,布置雅致,但也透着一种森严 或者说近似于阴森。正面的墙上,涂有黑龙会的会标,图案是黑龙在天飞舞。会 标下供奉着一个武士刀架,上面有三把长短不一的武士刀。 东亚柔道馆对外号称日本人的武馆,其实是日本黑龙会在奉天设的分会,山本即是分会会长,也兼柔道馆的馆长。 黑龙会,亦称玄洋社。成立于一九零一年二月间,首任“主干”即会长是内田良平,顾问是头山满。黑龙会的会名源于东三省,蒙古和俄国的西伯利亚,这一地区有条著名的大河叫黑龙江,所以会名为“黑龙会”。该会最著名的一个口号是:“到黑龙江去!”。其宗旨是:“回顾东亚的大局和帝国的天职,为实行兴隆东亚的经纶,挫折西力东渐之势,目前的急务是先与俄国开战,在东亚将其击退,把满洲、蒙古、西伯利亚连成一片,建设经营大陆的基础!”。会员多是武士、浪人、警察、相扑手,还有一些地痞、流氓,也是黑龙会利用的对象。 山本就任黑龙会奉天分会会长及东亚柔道馆馆长,其资历和能力都是德不配位的,不要说对中国武功一窍不通,单说日本武士空手搏斗的技术,也就是柔术,实战起来,抵不过普通的武士,至于日本武士刀的刀法,他使用起来,也多是些花架子。按说很难服众,但山本却有着一般人比拟不了的特长,那就是他少年时就来到东北,可谓是个中国通,与东北的官商界重要人物多有来往,交际甚广,另外,他巧舌如簧,说起东北,乃至中国,把总会会长内田良平和顾问头山满听得云山雾罩,一致认为黑龙会奉天分会会长之位,非他山本莫属。 樱子母女来到小客厅。 山本年龄已在五十开外,盘腿坐在小桌旁,正在品茶,樱子妈嫁给山本前,已略懂日本茶道,嫁给山本后,又专门学了茶道的技艺,为的就是更好伺服山本。 樱子妈见山本自己沏茶,忙迈着小碎步上前,接过茶壶,给山本斟茶,此番举动,足说明她在这个家庭奴婢般的地位。 樱子每每看到母亲这么唯唯诺诺、低三下四,心里难过而又痛苦,自然也更加憎恨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山本总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样子,面目也总是冷若冰霜,瞥看了樱子一眼,说: “杏花村一聚,你的酒没少喝呀!” 樱子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说:“您又派人跟踪我。” 山本中国话说得相当地道,且还带有当地口音,说:“不是跟踪,是保护你,这点你要弄清。” 樱子说:“谢谢您的好意,我已早对您说过,我不需要这种保护。” 樱子妈与其说是嗔责女儿,到不如变相为女儿开脱,说:“樱子,你太任性了,怎么能这么跟叔叔说话,不懂事儿。” 山本兴许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樱子态度,做了手势说: “我的樱子小姐,请坐吧!” 樱子不情愿地挨着母亲坐下。 樱子妈给女儿也倒了一碗茶水,对山本说:“樱子为了做好您交待的事儿,喝了不少酒。” 山本问樱子说:“摸清那人的底细了吗?” 樱子说:“您不是派人监视过他吗,包括他去讲武堂您不也都知道了吗!” 山本说:“我说的是近距离接触,你们都谈了什么,他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与他推杯换盏,不会连这个都没搞清楚吧!” 樱子说:“什么样儿的人,依我看,他就是个土包子。” 山本说:“土包子?你这个评语下的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了吧?中国有句俗话说的好,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他一个人能打败我们四个人,这种人在奉天那可是极其少见,所以,弄清他的来历,还是很有必的。” 樱子嘟哝说:“反正我了解的就是这么多,您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山本似乎也不太在意樱子对他的态度,说:“他对你的印象如何啊?” 樱子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好去问他。” 山本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么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呀?” 樱子面无表情地说:“没印象,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山本不满意地说:“没有什么收获,看来你这酒是白喝了。” 樱子妈为女儿开脱说:“樱子岁数小,没什么经验,您就别责备她了。” 山本看着樱子妈说:“十九岁了,还小吗?你这个年令时,都嫁给山崎英夫了,生下她了,不要这么无原则地袒护她,这对她的成长是没好处的。” 樱子妈说:“不,您误会了,我不是袒护她,我是……” 樱子看不惯山本用这种口吻跟母亲说话,但若让她去反击山本,她似乎也没 有这个勇气和能力,所以,碰到这种情形,多选择躲避,她起身说: “没什么事情,我回屋了。” 山本说:“忙什么,我还有话说呢!” 樱子站立着,眼睛并不看山本,她也只能用这种情绪,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樱子妈陪着小心说:“您说吧,樱子听着呢!” 山本说:“今天晚上内田次郎就到了,我要在樱花馆为他接风,到时候你和你母亲都要参加,记住,要换上和服。” 樱子一听次郎这个名字都十分地反感,再让她去做陪,她一百个不愿意,说: “我头疼,我不去了。” 山本声音不高,透着威严,说:“不行,你怎么能不参加呢?这关系到我们山本家的脸面,你不会连起码的礼貌待客之道都不懂吧?” 樱子说:“您答应我了,以后不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儿,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就您去见那个姓柳的人。” 山本说:“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吗,内田次郎那是个有首殊身份的人,你如果……” 樱子知道山本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说:“您不要再说了,他就是皇室家族的人,我也不感兴趣。” 山本厉声说:“你太放肆了,竟用这种口气与长辈说话。” 樱子妈心惊胆战,连忙冲山本垂下头说:“先生,您别生气,樱子她……她喝酒了,请您原谅她。” 樱子的承受力似乎已到了极限,但也只能无声地反抗,头一扭,转身出去。 山本抓起茶碗,摔在桌上。 樱子妈跪在那里,紧着躬身说:“先生息怒,我……我替樱子向您赔罪,回头我……我会骂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