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飞慢条斯理的喝口水，放下碗说：“我就在山里转悠转悠啊，快转到山外了，最后，转到离县城都不远了，听当地人说起鸡冠屯，我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寻思去看看，喝，好家伙儿，瞎猫碰死耗子，还真捞着了。” 白玉全声音都不是调了，说：“这么说你……你真把鸡冠屯给端了？” 柳如飞说：“对呀，端了。” 白玉全想到什么，说：“怪不得我看那几个肉票嘴都堵着呢，他……他们不会是日本人吧？” 柳如飞说：“哎呀，二炮头，你也太厉害了，一搭眼就能看出他们是日本人？你……你是咋看出来的？” 白玉全一怔说：“我……我也是瞎猜，蒙的。” 柳如飞说：“没错儿，二炮头，还真的你蒙对了，六个秧子，都是日本人，你不把他们嘴堵上，他们一个劲儿喊叫，喊的啥儿，咱也听不明白啊！” 白玉全脸色似乎都变了，说：“我说老三啊，你……你绑了日本人，这……这不是惹祸根苗吗！” 柳如飞懵懵地看着白玉全，又看看九响枪，一时间似乎不知所措了。 九响枪沉吟片刻，问白玉全说：“**，你……你说说，为啥儿日本人不能绑啊？” 白玉全听九响枪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掩饰地说： “不，不，大当家的，我……我是说日本人不好惹乎。” 九响枪又问道：“不好惹乎？日本人是哪吒，长着三头六臂啊？” 白玉全支吾说：“那……那到不是，我不寻思……” 柳如飞嗫嚅地说：“大当家的，二炮头，我……我是不是给咱们绺子闯祸了？唉！我这人……” 九响枪不悦地说：“说啥呢？闯啥祸？我早就说过，咱们是打着吃的，不打就没吃的，他日本人咋的，是谁爹呀？别扯那些没用的，老三啊，把你咋端下鸡冠屯的事儿，给我叨咕叨咕，我听听。” 柳如飞从路见那个屯民讲起，如何带崽子隐藏在鸡冠军屯外的树林里，如何夜半三更摸进泥草房里，将两个守门者按住，打开大门，如何把那个叫松井的头目捉住，如何将日本人的粮食等物品洗劫一空，满满地装了三挂马车，还绑了六个日本人做肉票，最后讲到如何将五箱子鸦片倒在河里，让水冲走。 白玉全听得是如坐针毡，脑子混乱，不单单是混乱，而是他不免想到该如何向小岛交待，看着柳如飞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心里痛恨，又不敢表现出来，当听到柳如飞将五箱鸦片倒在河里，他实在忍不住了，说： “老三，你……你可真是个败家子儿，那五箱子黑货怕是比你那三大车的东西都值钱啊，你……你咋能私自就给处理了？你……你眼里还有没有大当家的了？” 柳如飞张口结舌，又说不出话来，并一脸地茫然。 九响枪轻叹一声说：“是啊，那些黑货你带回来就好了。” 柳如飞又是一副知错的样子，说：“大当家的，我……我寻思您老最咯应抽大烟的，我……我也怕崽子手脚不老实，偷拿这些大烟，我就……” 白玉全说：“老三啊，不是我说你，你主意太正，这事儿……” 九响枪说：“算了，算了，扔就扔了吧！这也不是啥过错儿。” 柳如飞说：“大当家的，二炮头，你们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以后再碰到黑货，我一疙瘩都不带扔的，都带回来。” 白玉全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还是寻思下眼前吧，你把这几个日本人带到台子上了，咋发落呀？” 柳如飞口气轻松地说：“这有啥呀？肉票还愁多呀？等着日本人来抽票呗， 二炮头不说了吗，五箱子黑货值老鼻子钱了吗，我……我这回把这五箱子黑货的 钱也捎带给要回来。” 白玉全不屑地说：“你寻思的挺美，你当日本人是冤大头呢？你要多少钱给你多少钱呢？” 柳如飞说：“他不给，我就撕票，咱们打着吃的，还怕这个。” 白玉全说：“你要是真撕票，那事儿就更大了。” 九响枪愠色地说：“我说**啊，你咋老打破头楔呢？老三岁数小，经的事儿也少，刚干了这一票，你帮他出出主意才对呀，你可别忘了，你是这绺子的二炮头啊！” 白玉全忙说：“大当家的，你老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我总觉得老三这事儿做得有点莽撞，咱们跟日本人无冤无仇的，犯不着得罪日本人啊！” 九响枪说：“咱们打着吃的，跟谁有冤仇？我听你这话，好像跟钱财有冤仇似的。” 白玉全不敢再争辩下去，敛住口不言了，目前，他心里最犯难是他将如何面对小岛，所以，心里再如何控制，言语也免不了流露出忧虑和倾向性。 九响枪转向柳如飞说：“老三，说说吧，往下你咋打算的？” 柳如飞就是想让白玉全在九响枪面前露出尾巴，说： “我……我看二炮头说话挺在理儿，我还真得让二炮头给我出出主意。” 白玉全摆手说：“别介，自个儿的梦自个儿圆去，别扯上我。” 九响枪稍思说：“我才想起来了，**啊，你不是常捣弄黑货吗，日本人也捣弄黑货，你跟他们打没打过交道啊？要是打过交道，这花舌子传话的事儿还真就得靠你了。” 白玉全就怕九响枪提这个楂儿，忙说：“大当家的，我是捣弄黑货，这你都知道，那不是为咱绺子抓钱吗，山里捣弄黑货的，我也确实认识不少，也知道日本人在捣弄，可我从不跟他们犯话，为啥儿呢？小日本鬼道，难斗，你跟他们别想占着便宜。” 九响枪沉思说：“那……那咋的也得找个人跟日本人把话递过去呀，要不把老郭找上来合计合计？对，找老郭，让他去当这个花舌子。” 白玉全心里又是一惊，小茶棚的掌柜郭义仁曾敲打过他，知道他与日本人有来往，如果让郭义仁去当花舌子，说不定那个环节出问题，就把他给抖露出来，想到这儿，忙说： “大当家的，我看这事儿用不着老郭，还是让老三自个儿掂量着办吧，日本人的肉票都绑上来了，还愁传不过去话？是吧，老三。” 柳如飞说：“我……我听大当家的，也听你二炮头的。” 白玉全说：“大当家的，我把丁家大院的丁喜贵绑上来，不就是老三去当的花舌子吗？老三口条行，能说会道的，我看就让老三自个儿再当回花舌子吧！” 九响枪看着柳如飞说：“那你琢磨琢磨？” 柳如飞似乎无奈，又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说：“大当家的，二炮头都说了，自个儿的梦自个儿圆，那我这梦我就自个儿圆吧，不过，您老放心，我一准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 九响枪心里早就有意想历练柳如飞，或者说想在绺子里逐渐树立起柳如飞的威信，但又不想让白玉全看出来，说： “好吧，那你要这么说，我和二炮头就不掺和了，你呢，也用不着事事儿来问我，自个儿拿主意就行了，反正日本人的东西你也划拉来不少，绑来的肉票，日本人往回赎，能给多少是多少，实在给不到数儿，咱也犯不着撕票啊！” 柳如飞说：“大当家的，您老咋说，我咋办就是了。” 九响枪说：“好了，就这么着吧，你也够累的了，回去好好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