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下巴进去禀报老东家,好一会儿才出来。 韩立功感觉被凉晒起来了,面子有点下不来,不住地向小岛解释,说丁家不单财大气粗,而且家有个奉军少将,所以威风八面,一般人高攀不上。 小岛似乎并不在意,微笑地说他对丁家大院比较了解,还说丁家两个儿子对其父亲丁喜贵敬畏顺从,丁家的大事全由丁喜贵做主,也就是说尽管丁喜贵年事已高,绝对还是一家之主,小岛说,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在省城通过朋友关系找到丁喜贵的大儿子丁立昌或二儿子丁立盛,考虑到丁家的大事最终还得丁喜贵拍板定砣,那就不如直接找丁喜贵洽谈。 丁大下巴笑着说:“韩科长,小岛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长时间,老爷子眯楞着了,刚醒,请,里面请。” 韩立功听了,心里是谢天谢地,若丁喜贵回绝不见,那他在小岛面前丢了面子不说,关键是欠小岛的人情怎么还。 丁家大院说是大院,并不大,是两进院,也称前院后院,前院是接人待客的地方,有客厅,客房,后院是丁喜贵和家人住的地方,两个院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瓦房,外带雨达,雕梁画栋,宽敞明亮,看上去非常的气派。 丁喜贵坐在客厅椅子上,他年约六十岁左右,个头不高,也不胖,长衫外罩个马褂,瓜皮帽,布鞋,挺旧,少说也过几年以上,手端个大烟袋,烟袋杆上吊挂个烟荷包,时而抽上一口,却不见烟袋锅冒烟,给人的感觉这烟袋拿在手中就是个玩意儿,这穿戴、这模样,走在街上,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位有万贯家产的老东家,活脱脱一个居家老头儿,还是庄稼院人家的老头儿,要说能吸引人,恐怕就数他那又黑又长眉毛,俗称长寿眉,还有那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透着精明,看上去与常人不一样儿。 丁大下巴陪小岛和韩长功进来。 韩立功快步上前,恭敬地说:“哎哟,老东家,我有阵子没在街上看见您了,您老这身子骨是越来越硬朗了,瞧这气色,哪像六十多岁的人啊!” 丁喜贵稍欠身子,说:“来了,老韩。” 韩立功忙说:“哎呀,老东家,您喊老韩我可不敢当,您老还是喊我立功吧!” 丁大下巴说:“老爷子,现在老韩不是巡长了,升科长了,警察署的调查科的科长。” 丁喜贵抽口烟袋说:“人往高处走,老韩在大街晃荡这么多年,也该升了。” 韩立功说:“老东家,这都是托您老的福啊!” 丁喜贵摆手说:“你老韩这话说得就没溜儿,挨不着,挨不着。” 韩立功本是违心奉承,笑了笑,转过身说: “老东家,我给您老介绍一下,这位是……” 丁喜贵不令不热地说:“不用介绍了,老丁都跟我说了,坐,坐吧!” 老丁是指丁大下巴,能在丁字前面加个老的称谓,足见丁大下巴在丁喜贵心中的位置。 小岛不失礼节地说:“鄙人小岛,久仰丁老先生,今日拜望,请多关照!” 丁喜贵也欠下身说:“噢,小岛,你这中国话说得挺溜道啊,看不出是东洋来的人啊!” 小岛说:“我在满洲生活近三十年了,也可以说是半个满洲人了。” 丁喜贵说:“你祖上是东洋人,你就是再在我们这儿呆上三十年,你还是个东洋人,根儿不在这儿呀,我说得没错吧?” 小岛不得已地说:“是,是,有道理,有道理。” 丁大下巴张罗着说:“请坐,请坐,都坐下吧!” 小岛被礼让到丁喜贵旁边椅子上。 韩立功与丁大下巴挨着坐下。 有佣人端来茶碗,分放在各位面前。 韩立功在来的路上,曾问小岛来见丁喜贵所为何事儿,小岛沉吟说想先跟丁喜贵交个朋友,再谈正事儿,韩立功不是个没眼色的人,以为小岛与丁喜贵谈事想避开他,便对丁大下巴说: “大管家,要不咱俩儿去别的屋坐会儿,让小岛先生跟老东家好好唠唠?” 丁大下巴看了眼丁喜贵,离不离开他得听丁喜贵。 丁喜贵喝口茶,放下碗说:“有啥儿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韩立功忙说:“没有,没有,老东家别误会。” 丁喜贵把手里的大烟袋锅往鞋底磕了磕,抖掉烟灰,又装上一袋旱烟,不软 不硬又来了一句,说: “这大院啥事儿能缺了老丁?” 韩立功不知如何应对了,讪笑说:“那是,那是……“ 丁大下巴从桌上拿起火柴欲给丁喜贵点燃。 丁喜贵接过火柴说:“我自个儿来。” 客厅出现静场。 丁喜贵叭嗒几口烟后,说:“咋的,老韩,咋不说话了呢?要是没啥事儿,咱们就到这儿?” 韩立功一听丁喜贵变相的下起逐客令,忙说: “不,不,老东家,有话,有话,小岛先生有事儿要与您谈。” 丁喜贵说:“那就别客气了,开门见山的唠吧,有啥说啥。” 小岛刚才没有说话,也是在观察丁喜贵,他说他对丁家有所了解,自然早已听说丁喜贵脾气古怪,今日相见,果然如此,所以,他更要斟酌说出的话语。 韩立功目光转向小岛,似乎在催促小岛。 小岛沉稳地笑说:“丁老先生真是个爽快的人,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讳说明我的来意,一、我久仰丁老先生的大名,想与丁老先生交个朋友,二、我想与丁老先生建立生意往来,并期望长期合作下去。” 丁喜贵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一个上年岁的老头,名气谈不上,结交朋友,那都是年轻人的事儿,我没那个闲心了,至于说到生意,我不怕你不高兴,要是中国人啥儿都好说,你们东洋人就免了吧!” 小岛说:“丁老先生,对您来说,我们来自于日本,确实是陌生人,您有偏见,我能理解,可是在满洲,不,在中国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在商言商,您还没听我说出什么生意和所出的价钱,您就拒绝了,我感到十分的遗憾。” 丁喜贵似乎没兴趣听小岛说什么,并似乎心不在焉地应付说: “说得也对,上门都是客,你感觉话没说完,那就说下去吧!” 小岛说:“丁老先生,我能向您介绍下我的株式会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