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响枪又是一惊，说：“啊，能打这么远？” 柳如飞说：“是啊，小岛这么说的，我估计他是有点吹，不过管他吹不吹吧，哪天咱们试试，看看到底能打多远。” 九响枪坐回到虎皮太师椅上，瞬间沉默不语了，似乎心有触痛。 柳如飞立时看得出，九响枪这是触枪生情了，肯定联想起磨盘岭挨了他一枪的事儿，他故意提到三八大盖步枪的射程，就是想勾起九响枪的回忆，将其引向日本人，而白玉全与日本人暗中勾结的事儿，九响枪已经知道，就他本意，并不想栽赃白玉全，但搅乱九响枪的视线，这也是他实施计划的一个步骤。 白玉全见柳如飞把这日本人枪枝介绍得头头是道，心有疑惑，以他对小岛的了解，小岛不该也不会对柳如飞如此详解枪枝的性能，但柳如飞一口一个小岛说的，他又不敢挑破。 九响枪确实又把思绪拉回到磨盘岭，喃喃地说： “说到这盖炮啊，我又想起在磨盘岭挨的不明不白的一枪啊，那枪打得远，少说也有三四百米，过后，我就寻思，啥儿枪能打那么远，现在看来那个打黑枪的用的就是这盖炮。” 白玉全说：“要是盖炮的话，那一准就是过江龙干的了。” 九响枪说：“咋说呢？” 白玉全说：“大当家的，这还用说吗？山里绺子除了过江龙，谁家有这盖炮啊？你老不是说过江龙办寿那天，特意把盖炮亮出来了吗！” 九响枪说：“过江龙是跟我们有过节，可是凭我们俩儿交情，他想要我的命，也不会使用这种手段。” 柳如飞说：“会不会是日本人啊？” 九响枪说：“是啊，我也这么寻思呢！” 白玉全说：“老三，你净在哪儿满嘴跑火车，能不能寻思好了再开口啊？大当家的都不认识日本人，也没结过仇，日本人为啥儿要大当家的命？要是放在现在，你说是日本人干的，还说得过去。” 柳如飞说：“二炮头说得也对，那时候大当家的没得罪过日本人啊！” 九响枪问道：“要是有人暗通日本人，花钱雇日本人呢？” 白玉全心头一抖，尽管他知道自己没做这种事儿，但九响枪这么说，明摆着又指向或者说又在敲打他，想到前不久，九响枪直接问他是否与日本人有来往，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流下泪，冲天起誓，现在九响枪又提起来，说明九响枪一直没解除对他的怀疑。 柳如飞说：“大当家的，您老说有人花钱雇日本人，能吗？那这人为啥儿这么干呢？” 九响枪说：“这话你问谁呢，我哪儿知道啊！” 白玉全这时候硬着头皮都得顺着九响枪的话往下说了，沉吟道： “大当家的，我是这么寻思的，要真有这么个人，不用问，肯定是咱们绺子里的，老三不是问为啥儿这么干吗，那还用说，肯定是他夺大当家的位子呗！” 柳如飞惊诧地说：“夺大当家位子，谁有这个胆子，谁又有这个能耐？这大当家的位子是谁想坐就能坐的吗？大炮头？” 白玉全说：“我以前也是这么寻思的，还有丁家大院那批货被抢，我也认为是大炮头演的苦肉计，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咋看大炮头都不会是那个人。” 柳如飞喃喃地说：“不是大炮头，又会是谁呢？” 白玉全坦然一笑，说：“那还用说吗，你往下排呀，不是大炮头，那就是我二炮头呗！” 柳如飞先是一惊，后看着白玉全，“卟哧”地笑了，说： “二炮头，你闹呢？哪儿有你这么闹的。” 九响枪定定地看着白玉全，也面带笑容。 白玉全瞬间似乎认真起来，说：“我这不是说笑话，大当家的，有个事儿，我也是寻思挺长时间了，说不说呢？不说，我……我心里不安，说了，又怕你老人家误会我，不过，我得先说清了，磨盘岭打你老黑枪，要真是日本人干的，也与我无头，我白玉全一不能那么丧良心，二，我从没想过接你老大当家的位子，为啥儿没想过？我这人能掂量出我的半斤八两，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德行，我想说的是我捣弄大烟的事儿，这你老是知道的，我也是为绺子划拉钱，山里捣弄大烟的，就那么几个人，日本人参与进来，我不可能不知道，日本人也托人想跟我合作，我没搭拢，可我没想到二瓜这个瘪犊子背着我跟日本人勾打连环，从日本人手里拿过几回大烟，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把他好顿骂，那天，你老跟我唠起日本人，我寻思来寻思去想跟你老说，怕抖落不清，最后还是没敢说。” 柳如飞说：“哎呀，二炮头，我要知道你捣弄大烟，在鸡冠屯弄来的那几箱大烟，我就不倒河里，送给你换钱多好啊，唉！白瞎了。” 九响枪收敛起笑容，问道：“二瓜呢？” 白玉全懊丧地说：“不就说这事儿呢吗，二瓜没在台子上，前阵子，对了，就是老三绑来日本肉票那两天，二瓜说下山收笔账，我也没多想，就让他下去了，说是三两天回来，可这一去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儿。” 九响枪说：“蹽杆子了？” 白玉全说：“八成是蹽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他能上哪儿去？我估摸他是不是看见老三绑来日本人，心里发毛了才蹽了呢？唉！不管咋的，他是我信得过的人，真出了事儿，我……我知道我摘不清啊，我都寻思了，这两天我就下台子，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他找回来，把他带到你老面前，让他跟你老说个明白。” 九响枪阴沉着脸，没有吱声。 白玉全似乎愧疚万分地说：“我本来寻思把二瓜弄回来后，再跟你老竹筒子倒豆子都抖落出来，可是今天说到日本人，话赶话，我要是再掖着藏着了，我心里憋挺慌不说，那就更不对不起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