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祥脸挂不住了,冲小女儿喝道:“你说啥儿呢?常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大恩了。” 柳如飞笑说:“桂掌柜,我也就是个举手之劳,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桂祥愧疚地说:“唉!都是我家教不严,平日里太惯纵她了……柳老弟,让您见笑了。” 桂云秀说:“爹,你管他叫啥儿?” 桂祥说:“柳……柳老弟啊,咋的,有毛病吗?” 桂云秀说:“爹,我管他叫大哥,你管他叫老弟,这……这不差辈了吗?” 桂云香在旁边险些笑出声,忙扯拽妹妹一下,说: “你这嘴呀,啥儿话都敢说。” 桂云秀嘴像连珠炮似的说:“本来就是这回事儿吗,柳大哥,你记得不当初在你们胡子窝里,我想管你叫大叔,你不让,非得让我管你叫哥,还得叫大哥,你……你管我叫老妹子,对吧?” “对,对,咱们是同辈人,就该叫大哥。”柳如飞嘴这么说,心里在想,若真有一天娶了桂云香,小姨子这张厉害的嘴他都搪不了。 桂云秀不依不饶地说:“还有,爹,你知道我为啥儿不给他磕头吗?不错,他是救了我,可他也骗了我。” 桂祥和柳如飞都不免一惊。 桂云秀点指着柳如飞说:“哥,我不冤枉你,你自个儿说,你是不是骗了我?” 柳如飞丈二和尚摸着头脑了,懵懵地说:“老妹子,这话咋说的呢?我……我骗你,我咋骗你了?” 桂云秀说:“你耍赖,骗就是骗了,别不敢承认。” 桂云香都有些疑惑了,小声地问妹妹说:“你说他骗你,没听你说过呀?” 桂云秀也小声回应姐姐说:“我瞎说的,逗他呗!” 柳如飞努力回想着,说:“我……我咋就想不起来了,老妹妹,你给我提个醒,我……我是咋骗你了。” 桂云秀鼻子一皱说:“还咋骗我的,你忘了你救我时,你说你与我爹是朋友,还跟我爹在‘满嘴油’饭馆吃过喝过酒,我回来一问,我爹说根本不认识你这个人,你说,你这不是骗我是啥儿?” 桂祥与柳如飞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 桂云香也跟着“咯咯“地脆笑起,还打了妹妹一巴掌。 柳如飞说:“是,是,老妹子要这么说,我承认,这事儿我是骗了你。” 桂祥说:“傻孩子,你恩人这么说,是让你放宽心,这都不明白,唉!还是岁数小啊!” 桂云秀嘟哝说:“我才不小了,人家都说我是大姑娘了。” 桂祥说:“好了,话都说开了,秀儿啊,你不总说心里惦念你的救命恩人吗?现在恩人来家了,你自个儿说你这头该不该磕呀?” 桂云秀想做出个大姑娘的样儿,可一说话还是透着小姑娘的天性,圆溜溜的小胖脸,洋溢着欢乐,往前走了两步,说: “不就是磕头吗,磕就磕呗!” 桂祥嗔怪地说:“别贫嘴了,要磕赶快磕。” 桂云秀收起笑容,做出极庄重的样子,双手合十,屈膝跪下,说: “恩人坐好,老妹子桂云秀给你老人家……” 柳如飞忙不迭地说:“免了,免了,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叫哥,这咋又整出个老人家,我才多大岁数啊!” 桂云秀岂止是调皮了,简直是顽皮不能再顽皮了,说: “你岁数是不大,可你辈儿大啊,狗尿苔不济,你长在金銮殿上了,我爹刚才都管你叫老弟了,我要是不顺着我爹,喊你为老人家,我爹不又得骂我没规矩啊!” 桂云香一怔,听妹妹这么说,想去捂妹妹的嘴已来不及了。 桂祥先是尴尬地看着柳如飞,后瞪看着小女儿,指着小女儿说: “你……你这孩子,跟你恩人咋这么说话呢,你……” 柳如飞被桂云秀调皮地小话整得直挠头,都不知该如何应答了,只是个笑,还是苦笑。 桂云香看着柳如飞窘迫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先是捂着嘴,最后索性大笑起来。 桂祥看看小女儿,又看看大女儿,都不知申斥哪个了,连连摇头,这也看得出,他对这两个女儿疼爱有加。 柳如飞窘迫归窘迫,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情和快乐,犹如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儿。 桂云秀扬起脸,看着柳如飞说:“咋的,哥,我说得不对吗?” 柳如飞不得已地笑着说:“对,对,你说得对。” 桂祥猜测出柳如飞此来,不会是单单拜访,他不想让两个女儿“搅闹”下去,示意两个女儿出去,他说要与柳如飞唠点大人的事情。 桂云香称得上是真正的大姑娘,懂事、顺从,听父亲这么一说,拉着妹妹欲要出去。 桂云秀自认与柳如飞有种特殊的交往经历和感情,而今见到朝思暮想的“恩人”,当然不愿意离开,可架不住姐姐暗中掐捏,疼得呲牙咧嘴,喊道: “姐,你要干啥儿呀?你想掐死我呀!” 桂云香瞥看柳如飞一眼,还是那么文静地说:“歇里打掌的,谁掐你了,这天都快黑了,咱俩儿是不是得给你的恩人,做点啥儿吃,总不能让你的恩人来家饿着吧?” 桂云秀说:“姐,我都是吃现成的,做饭是你的事儿,你去吧,我在这儿陪着爹和咱柳大哥……” 桂云香看拽不走妹妹,低声威胁说:“你要再赖这儿不走,我真掐你了?” 桂祥说:“我这也是光顾唠嗑,秀儿啊,你去‘满嘴油’要几个菜来,你姐在家再做几样,今个儿,咱们家得好好款待款待这柳……柳老弟。” 桂云秀说:“爹,你又弄差辈了。” 柳如飞说:“桂掌柜的,您就喊我如飞吧!” 桂祥说:“好,好,那我就叫你如飞了,这样也显得亲。” 桂云秀还想说什么,被姐姐连拉带扯拽了出去。 桂祥待两个女儿出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轻叹说: “如飞啊,让你见笑了,我这两闺女,都让我给惯坏了,唉!也是,云香不到十岁时,云秀才六岁,她娘就去世了,我呢,寻思这两孩子命挺苦的,管教得也跟着放松了,等大了,主意正了,想管还管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