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起聪投奔陈露云时，说自己是一个破落小地主家的独生子。家被日本鬼子灭了，就他一个人逃出来。 　　 可是，不久，就有一个人找来，说是万起聪的亲弟弟，被万起聪收留在身边。陈露云起过疑心，也暗地里派过几批人仔细追查过。可不知怎么回事，后来陈露云就不再提这件事，不了了之。精明如陈露云尚且不再追究，第五团还有谁肯再追究？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陈露云死后，就更没有人提起此事了。 　　 总之，这万起聪是一个谜，也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 　　 两天两夜打下来，现在，项龙第二营战斗力巨减，已经没有多少可利用价值了。龙海蛟不得不，也必须依靠战斗力仍然较强的万起聪第三营撑起作战的局面。他不愿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惹得万起聪不高兴，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 　　 继续这样打下去，第五团更是没法讨得一个好。完全没有把握攻破对方镇墙坚固的防守了。龙海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个急呀，那就甭提了。 　　 万起聪心里非常清楚。也非常赞成邓芳标在军官会上提出的意见。 　　 这时，万起聪站出来了。 　　 “团座，这样打下去不行。咱们应该想另外的办法。” 　　 “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打？” 　　 龙海蛟难得的，有这么好的脾气。 　　 “咱们是不是采取邓芳标说的办法，多点进攻。可不可以正面佯攻，侧翼重点突破更好一些？正面主攻，伤亡太大，得不偿失。改为侧翼突破，不仅可以减少伤亡，还更容易突破。” 　　 “好吧，试试看。” 　　 龙海蛟心里暗骂：奶奶的，你爷爷难道不懂邓芳标的办法？咱两翼袭扰、包抄，不就是多点进攻，不就是侧翼突破？怎么样，还是不行。你小子无非换了一种说法而已。 　　 龙海蛟思索一阵，下令： 　　 “第三、第四营分两路担任侧翼突破，第一、第五营担任正面佯攻，第二营作为预备队。半个小时后发起总攻。务必在一个小时内，拿下镇墙，打进镇子去！” 　　 “是！” 　　 五个营长不敢不服从命令。 　　 半个小时后，战斗继续打响。正面的第一、第五两个营既然是佯攻，谁还肯不要命猛打猛冲？ 　　 万起聪采取了邓芳标的主意，指挥自己的一个营逆河而上，故意摆出欲从河边突破镇墙的态势。 　　 镇墙上的王克夫马上发现敌人有所改变，仿佛投入作战的兵力也有所增加，立即明白了龙海蛟的意图。一方面命令正面留两个连坚守，集中六个连亲自指挥，对付可能从两翼发起的突破。另一方面，赶快报告副旅长宋政。 　　 宋政也已经从枪炮声里听出了对手的变化，亲自来到了镇东。 　　 果不其然。这一次，龙海蛟采用万起聪的主意，改为侧翼突破为主。龙海蛟两个营也是六个连，与王克夫防守部队基本相当。防守部队占有地利优势。尽管如此，战斗仍然进行得异常激烈。万起聪、向明两个营还真顽强得可以，着实让王克夫脱不开身。 　　 此时，正面佯攻的第一营营长彭波发现镇墙上防守兵力明显减少。来不及报告团长龙海蛟，立刻变佯攻为主攻，不惜一切代价冲到镇沟，攀墙而上，居然被他突破了镇墙防守。双方在镇墙上展开了殊死搏斗。 　　 “不好！” 　　 宋政觉察到正面彭波营攻击的镇墙方向防守出了问题，来不及多想，亲自带着一个排赶过来封堵缺口。 　　 宋政到得恰是好处。攻上镇墙的彭波营只有不到两个排，不足五十人。宋政如同猛虎下山，怀抱轻机枪冲锋陷阵，带着自己带过来的一个排一阵凶猛反击，生生把冲上镇墙的彭波营几十人逼得无路可逃，不得不跳墙下去，不被击毙，也会摔个半死。 　　 第五团部队再次铩羽而归，惨败下来。 　　 这下子，第四营营长向明不干了。他一个营损失一半以上，而万起聪第三营到现在，还有三分之二。什么邓芳标狗屁好主意！这不是拿咱们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吗？你万起聪出的点子，你自己的营怎么就不尽全力？ 　　 其实，向明也是错怪了万起聪。 　　 万起聪不是不尽全力。只是在发起猛攻的过程中，万起聪发现王克夫已经有所准备，没法达到自己的预期效果了。他不敢莽撞，赶快约束自己的部下，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他知道，战斗还要继续下去。部队减员太多，对今后的作战，将极为不利。 　　 更何况，他发现，镇墙上的指挥官，不止一个是经验非常丰富的。恐怕一时半会，很难打破僵局。尽早把自己的力量拼完了，正中对方下怀。如果对方再抓住机会发起反击，恐怕第五团还会败得更快、更惨。为了第五团的安全，当然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他必须留一手。 　　 想是这么想，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除第五营外，其他三个营都损失惨重。项龙第二营不说了，已经去了四分之三。三次与万起聪第三营搭档，不管是两翼袭扰、包抄，还是侧翼主攻的第四营营长向明气可大了。他固执地认为，万起聪就是在保存实力，看其他几个营损失惨重的笑话。 　　 还有第一营营长彭波。 　　 第一营与第二营担任正面主攻时，他的第一营损失虽然好于项龙第二营，却也不下于伤亡一半。尤其是这次佯攻，没有了项龙第二营与他配合，他明白第五营战斗力远远不如自己的第一营，他不得不扛起主要责任。结果，又是白白伤亡几十名官兵。再这样打下去，恐怕用不着镇墙上的保五师防守部队发起反攻，自己就没法再打下去了。兵都伤亡得差不多了，还拿什么打？ 　　 他不敢把责任都归到团长龙海蛟身上，却把一腔怒火倾泄到万起聪头上。 　　 “奶奶的，你个孙子。你不是说团座的办法不行，你的办法行吗？怎么样？咱们都灰头土脸，你高兴了吧！咱们的人都伤亡得差不多了，顺你的心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彭营长，你，你怎么能这么……” 　　 “我怎么了？姓万的，咱们弟兄是从战场上滚出来的，不是在哪个娘们怀里崴大的！今儿个，你得说清楚。怎么咱们的损失大，你就没有多少损失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 　　 “你什么你？我不过就是想问问，我们损失都非常大，你怎么没有多少损失。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嗨！” 　　 万起聪如何能够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他也知道，大伙儿都在气头上，越描越黑，还不如暂时不解释，用时间来说明一切。他相信，自己的一番苦心，很快就会让大伙儿明白、理解。 　　 可是，万起聪自己平常就不太愿意与其他军官交往，连劝解的人都没有一个。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大伙儿又如何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就是龙海蛟，也不得不考虑到，万起聪是否是别有用心。 　　 在大龙镇东边的战事，龙海蛟就是最高指挥官。将帅不和，这仗，不打也罢！ 　　 龙海蛟第五团产生了内讧，最起码，也是意见不一致。部队的行动，自然要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相反，保五师第七旅在大龙镇内的暂一团、暂二团，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黄镇击败阎王一个团，留下一个营严防死守河堤。立即报告宋政，自己起码可以抽出二个营投入反击杨宏广、龙海蛟。 　　 宋政手里本来就兵力不足，许多战机贻误，都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好了。平添了二个营兵力，大喜。既然如此，那，就让黄镇亲自指挥暂二团一个营配合王克夫对付龙海蛟，一个营配合宋兆祺对付杨宏广。 　　 不说大龙镇里兵力发生了变化，且说赵普江一个营与许诚加强营还在龙头村、龙滩缠斗。 　　 赵普江打过仗，那都是小规模的游击战。象现在这样的比较大的阵地仗，他完全没有经历过。即便如此，他小心翼翼从战斗中学习战斗。慢慢地，也或多或少摸到了一些规律。他明白了，防守，就最好有战壕。只有保存好自己，才能消灭敌人。于是，只要战事稍有间歇，他就要求官兵赶快修补工事。敌人进攻，放近了再打，尽可能节约弹药。敌人攻击得猛了，就让狙击手狠狠打冲在最前边的和指挥官等等。 　　 别看这些最基本的战场基本功，恰恰帮了赵普江很大的忙。 　　 许诚就不同了，老是想创造惊天动地的战场奇迹，标榜青史。他考虑的，总是怎么才能创造奇迹。战场上，哪那么多奇迹？如果还有那么多奇迹，前人干什么去了？ 　　 越打，赵普江是越有信心。许诚越打，却越是胆寒。 　　 许诚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兵力远远超过赵普江，可就是没有办法改变战场局势。他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