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志林用短剑抹了日兵的脖子后,左手用力后扳右膝盖用力一别把日兵绊倒在地,然后右腿使劲顶着对方的后背使之无法用力翻身。不到十秒钟的过程中,邹志林眼瞅着日军士兵濒死前双手胡乱前伸,最后下意识地在草滩上抓出两条深深的泥沟,到最后两腿一蹬再也不动的整个过程后,粗粗的呼出一口气便立时觉得四肢瘫软如泥!**了一会儿后咬了咬牙,他摸到了藏在草丛中的木杆子用力撑着站起,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又止住了脚并坐在了两具尸体的旁边—— 他先是发现那个日军军官的领章显示其只是一名士官级的曹长,然后又看见这两名日军官兵都穿着长过膝并且很干爽的军大衣!过江后的邹志林不仅疲惫饥饿,在黑暗中**逃命的整个过程中,冬初的深夜、加上阴沉沉的空气也带着湿漉漉的寒冷,更让穿着半干衣裤的他处于一种皮肉紧抽、神经敏感的半发狂状态。于是,这时候眼睛里面闪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亮的邹志林,三下五除二迅速把日军士兵的大衣扒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然后摘下两只水壶把水合二为一背到身上,又取下铝制的两只饭盒打开,只见上面的浅层盒里有一些干鱼,下层里竟各装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米饭团子!大喜之下他也把食物倒在一起背上身,然后抬头看看四周又听听动静,又翻出了日军官衣裤兜里的半盒香烟、手表、手枪、子弹和手电筒、两只战场急救包、甚至还有一把巴掌大的短柄工兵锹,邹志林匆忙把这些东西都装进了自己的背包内或别在腰带上。最后他看着日军官满是泥污的高筒军靴,又看看自己脚上湿漉漉的翻毛皮鞋,寻思了一下便麻溜地换了下来。临走时他手提着日兵的三八步枪,迈腿的同时他想了一下,顺手又把日军官的软布军帽摘下来戴上,再扣上日兵的钢盔,自己原来的钢盔放松了系带搭在背后,这样一来,顿时感到自己的头比原来暖和不少。 当他离开了两具日军尸体继续奔逃时,整个的过程仅仅用了两分钟多一点。接下的时间里,在他的前后附近各不足百米处,都依稀传来了有人活动的簌簌声响!听到了这个声响,邹志林不由地头皮发麻、两腿发软——仅仅是只听声用不着再见人就足以明确:自己已经置身于日军搜索部队的人堆儿里!这可怎么办......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危险向自己袭来,邹志林觉得自己赶紧离这两具尸体越远越好,于是他急忙向回、即江边的方向蹑手蹑脚地退了好几十米,然后寻了个附近枯草较希的灌木丛躲了进去。他定了定神,屏声静气听着附近的动静,再一点一点观察着周围的情景。他发现这时候右侧东方的天际处,云层较自己头顶上的乌黑显出了一线浅白,几米外的树丛、沟坎或一处处有少量积水的洼地,不用手电也能分辨得出来。 “看来要下雨,不过最多不用一个小时,天也会大亮了。在这之前如果逃不出鬼子的搜索范围,那还算不上是死里逃生,所以,一定要想个好办法、想个好办法......”邹志林藏在这溜灌木丛中,取出饭盒里的一个饭团子抽抽鼻子闻了闻,然后咬了一口一边细细咀嚼着含有清香味的大米粒,一边紧张地思忖着:“即使是穿上了日军的服装,也只能起到取暖的作用。在逃出还不知道有多远阔的芦苇草滩之前,自己形单影只,一旦被日军搜索的官兵发现,定会起疑而喊住问话,自己又不会日语,岂不立马便会露馅而被追杀?要是再寻个更为隐蔽的所在躲上一天、待天黑后再逃又会怎么样呢......但是如果周围出现的日军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更多的在陆续北渡,那样敌人就会一直比我先一步出现在江北而阻断了我的去路,同时,陆续北渡的日军万一也有搜索部队从跟前经过,我也不可能总是这么侥幸而不被发现吧,一旦那时候被发现,自己除了拼死便再无他路了!看来,必须在眼下行动,必须在鬼子发现之前逃出芦草滩。” 拿定了主意后,邹志林几口把手里的饭团和两条小干鱼吞进肚里,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件以避免发出声响,然后哈着腰蹑手蹑脚地尽量放轻动作,在漫漫的苇草滩里,向着暂时还没发现异常的所在小心地运动着。几分钟后,灰朦朦的苍穹落下了稀疏的雨滴,先是敲得头顶上的钢盔发出很轻微的闷响,然后就是身边周围唰唰的草叶草尖被击打声,同时,江边的晨风也似乎大了一点并偶尔发出轻微的啸声。这时,邹志林心底里直觉得老天爷真是洪恩浩荡,竟然对自己如此垂怜,更赞叹这刮风落雨的天籁之声,竟然也是从没发现的如此之动听与美妙! 邹志林刚加快了步子奔向一个位置,就发现左侧的不远处一束手电筒的光向这边掠过,同时还有人——两个以上的人在草丛中移动的簌簌声!一个卧倒,邹志林隐身在一丛一米多高的枯草后向左侧看去,只是趴在半人多高的苇草丛中,除了头顶上灰朦朦的苍穹之外,只能看到倏而闪来闪去的微光。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虽然无法观察外面的情况,同样日军士兵也很难发现他。但是敌人正在有条不紊、稳步有序地进行着搜索,万一搜索到了他的头顶上那该怎么办?更有可能的是一旦日军发现了那两具尸体,那就一定会或吹哨或鸣枪示警并集中,一旦集中起来,他们肯定会顺着自己虽不明显、但毕竟会有蛛丝马迹的踪迹寻下来!趁着现在还没惊动敌人,必须绕开左侧的鬼子赶紧走。想到这里,邹志林像只野猫般一边竖着耳朵聆听着周围任何微小的风吹草动,一边猫着腰借着微弱的晨光挑着草稀土厚处轻轻落脚,为了避免自己行走的声音在寂静的黎明前传出,他一待晨风声稍大、或者左侧敌人行动的声音响起时,自己马上迅速溜出一段距离,然后立即停步半跪在地上再探动静...... 几分钟后,邹志林感觉着他已经躲开了日军左侧的那个搜索小组,又稍微向右侧挪了一段谨慎地向北潜行。这个时候,他边走边摸索检查着自己的装束——冲锋枪和驳壳枪背在身上用日兵的军大衣遮掩着,军大衣上的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遮盖住了自己军衣上的领章,一支三八步枪右手拎着,腰上扎着配有三个子弹盒的牛皮带,一只水壶和饭盒,头戴着日式钢盔身后又背着一顶钢盔——完全是一个日军士兵的装束,虽然德式钢盔和日式钢盔在前脸的形状和印制的帽徽上有差别,但不到跟前细看是绝对不会被看穿的!即便是有日兵看到,当成是自己在一路的追杀过程中缴获或搜寻的战利品也很正常。不过要保证这一点,就尽量避免不能让他们发现,最低程度也不能靠近自己,否则在几十米之内不要说细看打扮,仅一个人单独行动就会让他们起疑,再上来问一句自己根本就不懂的日本话,那岂不是立刻就会陷于穿帮露馅必死无疑的境地? 有一句话是谁说的来着——人要是不走运,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邹志林的逃亡之路也真是艰难波折、惊险横生。就在不到十分钟后,也就是邹志林离开那两具日军官兵的尸体大约不到二百米时,身后蓦然间响起了急促狂乱并连续不绝的哨子示警声和日语的喊叫声!吓了一跳的邹志林立时趴在地上,然后就听到了身后和侧后不远处的苇草滩上,有好几个日兵也是一边吹哨一边向示警处奔跑的动静。 邹志林在长江北岸遇见的日军,是在淞沪会战中一路追击下来的日军国崎支队,该支队由日军的一个旅团加一个联队共一万多人组成。在南京城下的交战双方正打得白热化时,国崎支队从南面绕过战场直插西北,与南京外围的中国军队在当涂及和县激战数日,最后强行突破了国军的阵地而渡江的。这个支队以奇兵突进的战术手段提前过江,然后沿着江边直扑东南,其目的就是抢在中国军队过江北撤的前面堵住其退路,然后再配合攻城的日军主力,围歼全部守城的中国军队于长江边上!该计划制定于进攻南京城的同时,在战役部署上来讲,可以说是相当完整严密也相当阴险恶毒的!但是国崎支队在当涂、和县两地均遭到了守军相当顽强的抵抗因而耽误了预计的时间,更加上长江北岸的河汊沟塘密布、江边芦苇蒿草丛生行走艰难,支队的辎重车队、大型重武器甚至包括重机枪都无法携带,无奈之下,该支队只好把陆续到达地头的中队或小队依次派出,以波次的形式拉开一点距离顺着江北岸由西而东,像恶狼扑向羊群一般,杀气腾腾地去捕杀中国军队的溃兵们...... 做为进攻部队一支奇兵的国崎支队绕道突袭,在既定时间内控制南京城区的长江北岸以断中国守军退路,本来是日本华东派遣军周密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但日军的高级将领们谁也没料到,并无重兵据守的当涂、和县两地的中国守军,其抵抗意志和战斗力都出人意料的强悍和难缠,这就让国崎支队由“提前断其后路”而基本变成了“乘胜搜索追击”的战术效果。但是晚了一天时间的国崎支队,在上司不断的严厉催促下又得到了南京已被攻破的电讯后,便无奈地让部队再次轻装放开腿猛跑,以期完成已经不太可能完成了的任务。也正由于上述的原因,12日昼夜抢时间渡江逃命的大部分中国军队并没和他们接触,直到13日凌晨,西北一带少量过江的国军溃兵才和陆续集中、陆续深入地形复杂的江岸、并力图靠近水边实行阻截的日兵们有了一定程度的交火接触,只是迟到的国崎支队追杀的效果并不大:首先是这一万多人日夜兼程目不交睫,又经过了长时在当涂、和县的攻击作战,阵亡不小而伤残更多,好不容易才冲破了守军的阻击过了江,却已是当日的夜间。所有官兵们一口气尚未喘匀,一纸电令又驱使着他们奔跑在泥水漫漫、高苇密草的江边地域。个把小时下来后,一个小队的排头和排尾相互间隔的距离,最短的也拉开了一、两里地长。另外,江北岸长江主道在汛期冲出的支流沟汊密布,形成于此时的沼泽泥泞和厚密的杂树长草,更加限制了他们的行动速度。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些敌人准备开始追杀,但是那些更好不容易过了江的中国败兵们个个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有半点战志与之相斗?无不是枪声一起便俯身于长草之中四肢齐用逃之夭夭,其窜沟掠坎的奔逃速度要远远快过日军官兵。甚至更有时,遇见了少量的日兵,或逃亡的路上遇到了拦截,那些红着眼珠子的中国军人为了能活下去,其悍不畏死的拼命还会屡屡让阻截着生路的日军士兵们转身抽腿开逃...... 邹志林所碰上的两个日军官兵,就是日军过江后凑起来的半个小队其中的成员。这些个成员经过了长时间的奔跑和磕磕绊绊的艰难跋涉,也没得到片刻的歇息便聚集了起来展开了“撒网兜鱼”式的追杀行动。只是,黑夜里疲惫不堪的几十个人,沿着上千米宽苇草漫漫的岸边去搜索,其网眼之大便可想而知了!这几十人如同其他先到的日军搜索部队呈现着同样的态势:开始行动时随着长官的命令由一个面扩散为几条线,但纵深下去随着距离和地形的变化,这些线越走越散就渐渐地变成了若干个“点”。上岸不久后的邹志林正巧遇上了一个点,只因他还能保持一分冷静沉得住气,果断地把俩个敌人迅速干掉,这又使他争取到了十多分钟的逃亡时间。 这时,听到后面的日军又是吹哨又是喊叫,邹志林的心跳如鼓头皮发麻——与日军在南京城下排兵布阵的几次战场搏杀拼命,他从来没惧怕过什么,但眼下在这个逃命的关键时刻,又是独身一人,邹志林的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和对方再交手。虽然这时的他紧张、焦虑甚至还有几分惶恐的心态在七上八下的交织,但两条腿并没闲着,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和一股子对命运不屈不甘之意志的驱使,渐渐地让他适应了穿着高筒军靴的两条腿趟泥跨沟走高窜低飞快异常! 没过多久,邹志林的身后便响起了枪声!先是零星的“巴勾”声,然后就是众多的步枪、手枪甚至轻机枪的点射也在后面的众多地方响起。急忙伏下身去,邹志林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方并没有子弹掠空的“啾啾”声音,又听了一会他忍不住站起身哈着腰透过草尖向枪响处望去,却迷迷蒙蒙什么也看不见。邹志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用左手持着步枪,右手拨动苇草,一边侧卧爬行一边紧张地思忖着:半人多高的江边草丛漫长厚密,如果逃命者长草偃伏一动不动,的确不易被发现被追杀,但前提必须是视线不清、最起码是自己没留下在草滩运动过的痕迹,可是当下这两个条件自己一个也不具备。那两具血迹未干的尸体会明确地告诉日军官兵:要追杀的中国军人就在身边,他不可能仅仅是一味地躲藏逃命,反而像鬼魅一样猛不丁就会闪现出来宰杀着日军官兵们的命!身边有这样巨大的反噬威胁,日兵们就会迅速动作先仔细搜索来确定目标,然后再四面合围逐渐靠拢,如果暂时什么也没发现,他们便会对着附近貌似可疑的所在开枪射击,以图打草惊蛇来逼敌人暴露行踪,另外还同时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视线,仔细查找自己在草滩行动过的痕迹,这可怎么办...... 随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的流逝,阴霾的天色依然又明亮了许多。这时邹志林有点沮丧地发现:在视野比较清晰的条件下,他四肢并用躲躲藏藏连爬带跑,却刚刚挪动出了并不很长的一小段!过了一会儿,一边爬动着却又一边心急如焚、冒着满身满头大汗的邹志林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查探着身边四周有否些微的异常动态时,发现自己置身的所在,是一道汛期时溢满、但此时已半干涸的浅水沟。这道水沟仅有十几米宽,沟边的水面离岸上的地面有一米多高,两岸及浅水里疏密不齐地长满了芦苇和草木稞子。仔细看去,微明的光线中能看到沟水清澈透明并缓缓流淌,这时在稀稀落落雨点的敲击下,形成了大圈套小圈的水纹和偶尔随着清风泛起的片片涟漪。 紧闭着嘴唇左右轻微地晃动着脑袋,邹志林显得很慎重而小心。他想从雨滴击打草叶的嗒嗒声里捕捉到其他异常的动静,但十几秒钟过去后,耳边除了单调的落雨声外,这时的四周,宛如陷入了冥界一般的死寂…… “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让人不安......”邹志林一边在心里暗想,一边向右侧的水边爬去。透过草叶的间隙可以看出,那里有一道凹沟,顺着凹沟正好可以爬到水边,于是他想从这里下去再淌水到对面,然后隐身于厚密的苇草丛中再作打算。就在他用侧姿匍匐刚刚爬出了两米多远时,一股子让他心惊肉跳的危觫之感蓦然腾起,只是这个示警的直觉还未来得及让邹志林做出相应的动作,就见前脸的一米多处“唰”地伸过两把明晃晃的刺刀,其中一把由左侧伸出、斜斜地横在眼前,而另一把的刀尖却正面直对,刺刀上黑洞洞的枪口兀自深沉且含蓄地正对着他的面门! “轰!”的一下,大脑充血、脸皮发麻的邹志林在刹那间几乎失去了意识,几秒钟后才恢复了神智眨眨眼睛慢慢地抬起了头,他先是仔细地看清了眼前的两把刺刀,再顺着枪身向上看去,只见距他仅两米远,一正一偏面对的两名日军士兵仅露出隐在草丛中的上半身,这时正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