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立舆就在四个月之前怀上了,她却不愿意生产,文岳铭以为她担心家里的负担增加,便劝说她要生下来,林立舆却非常郑重地说:家里两个孩子,都很好,却还需要母爱关怀,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对两个孩子的关怀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娘就把孩子小产了!” 文若兰一听,眼泪情不自禁落下,她不断点头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娘。 她二话不说,马上就跟着嫂子出了院子,往后厨去了。 文岳铭夫妇来到了后院,管家老刘一看到老爷太太到了,忙过来打招呼。 “老刘啊,孙少爷是不是在这里?” 老刘道:孙少爷的确在,他安排了一个病人过来,说是要借一间房安置这个伤者。 文岳铭见到了孙良悟,他正在为那位伤者诊脉,见文岳铭来了,赶紧起身行礼:“文伯父!文伯母!” 文岳铭一看到他,马上眉开眼笑,先问他是不是还需要诊脉,孙良悟道:“已经认真地检查过了,刚才过来无非就是看一下他的恢复情况,文伯父,侄儿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林立舆笑眯眯地看着孙良悟,上下打量着,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走出了屋子,就在院中石桌边坐下,聊了几句。 听说孙良悟马上就要返回省城,就在当地的医院工作,林立舆高兴坏了:“孙少爷啊,那可太好了,以后就要拜托你常常去照顾我家若兰啦。” 孙良悟一口答应:“伯母放心,这便是良悟的分内之事!” 文岳铭又问起了那位伤者,孙良悟道:“他醒过两次,按照我的诊断,就是典型的脑震荡,不过这位先生的体质很好,这一次是我用了药才深睡的,否则应该处于清醒状态了。” 说到了他们救助此人的经过,与文若兰的说法一般无二,文岳铭也彻底放心了,转头看着林立舆道:“兰儿这一点像你,也很侠义,至少你们看到的是他在助人时挨打的,不过,值此多事之秋,我还是不希望家里有什么隐患,良悟啊,你看如果他完全恢复需要多久?” 孙良悟道:“文伯父,请放心,我途中手头缺药,这次回来了,马上就去采买药品,就用中医疗法,七日之内,也能让他恢复,到那时他就能离开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文伯父,这次船工二当家小群也在,他见多识广,不如请文伯父听一听小群的看法?” 林立舆心中暗自欢喜,她不停地打量着孙良悟,完全是岳母相女婿的架势。 小群还没走远,被老刘请了回来,见到文老爷,马上施礼答话。 文岳铭问他如何看这个伤者,小群非常认真地说:“这人,不是恶人,我小群走的路、见的人多了,这人和那老妇人无亲无故,见她当街被人殴打,也敢站出来阻拦,很仗义!不过,老爷,太太,这个人,也是个拿枪的!” “什么?小群,你怎么看呢?”文岳铭故作镇定,心中自然是忐忑的。 “老爷,太太,此人的手指习惯动作,虽然当时受伤,我却看得真切,而且,此人挨打的当时,翻滚腾挪的举动,全都是战场上的,依我之见,此人必定是三种身份。” “你说,你说!” “或是赤&匪,或是脱离军队的军官,也有一种情况,他是国军的密探。” “国军的密探?” 小群说,现在为了肃清赤&匪的残余,国军里专门有一些人便装出行,在乡间探听留守在南方的赤&匪的下落,以求彻底肃清。 “以小群所见,此人最有可能就是赤&匪。”小群话不多,却言简意赅。 “小群,你觉得有我们该怎么做?” 小群胸有成竹:“老爷,他们不可怕!他们讲道理,爱护民众,就算老爷是乡绅名流,却也从未为祸乡里,他们只杀恶霸,不抢乡绅。” 文岳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他请走了小群,又与孙良悟聊了一下此人的伤情,安全起见,到底还是加派了两名护院守在此处。 时间过得真快。 没等在家安定下来,文若兰就吵着要跟兄长一同去广州,这一次是个大买卖,据说有商人看中了文氏布庄的染色工艺,邀请文若轩去看看广州的市场。若兰欢天喜地带着湘姝一起上路了。 这日,孙良悟眼见那伤者也行动自如了,再无呕吐过,便禀告了长辈与文老爷,准备北上长沙去医院赴任。 临行前,文岳铭夫妇亲自去送,自然少不得嘱咐,等若兰回长沙读书,还希望孙良悟能多加照拂。“小女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到那时就看她自己的想法,愿意回家,或愿意留在长沙。” 林立舆补充了一句:“良悟啊,你和若兰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个好孩子,就是还有些孩子气,你要多包涵。” 孙良悟一听,心里美滋滋的都要乐开花了。 这简直就是丈母娘对女婿说的话吧。 “义父母在上,请受儿一拜,良悟定当好好呵护小妹,不让她有半点差池,还望义父母多多保重,时局动荡,万请珍重!” 孙良悟的背影,让文氏夫妇颇多感慨。 “老爷啊,你看这些少年郎们,个个都英气勃发,我都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文岳铭疼爱地看着林立舆道:“立舆,在我眼中,你便是那最有活力的杜鹃,明媚动人!” “老爷,瞧你说的!”林立舆有些害羞,她陪着老爷等车回家,“老爷,你觉得,良悟这孩子怎样?” 文岳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会心一笑:“立舆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能配得良悟这孩子,也算是上上佳选啊!” 林立舆道:“我看良悟这孩子,聪明,有耐心,又是个医生,今后无论如何,打仗也好,和平也罢,医生总是重要的。” “哈哈哈,我没你想得这么远,我只想让若兰过得幸福。” 回到家中,管家一看到他们,马上急匆匆赶来禀告:“老爷,夫人,家里来了客人!” 文岳铭没太在意:“好,你去招呼吧,若轩不在,让少奶奶安排人接待,记住,一定要有待客之道。” “老爷,不是商人登门,是一个军官。” 文岳铭一愣,还没发话,管家又道:“他就说专门来求见老爷太太的,还是个——” “我们和国军也没怎么打交道啊,他有没有说什么来意?” 见管家一脸的紧张,文岳铭与林立舆对视了一眼,便大方地说:“老刘,你去请来吧。” 不一会儿,老刘带着一个年轻军人大步流星走来,后面还跟着个马弁,一看就是个憨直能干的。 那军官一走到厅堂门口,尚未入内,便一个标准的敬礼:“伯父!伯母!敬礼!” 文岳铭一下不适应,赶紧起身相迎,老刘这才向内示意介绍道:“这位就是高先生,文老爷里边请。”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说反了,赶紧冲着文老爷拱手:“老爷,这位便是高先生。” 没想到,他这么一打岔,原本稍有紧张的气氛,突然就轻松不少,文岳铭哈哈大笑:“请进吧,请坐。” 一番礼节,文岳铭先介绍了林立舆,这才和蔼地问道:“这位军爷姓高?” 来人,正是高仲苏,他又腾地起身,朗声道:“伯父伯母在上,小侄是衡阳高氏族中子弟,高仲苏,现任国军连长,特来拜见伯父伯母。” “哦,高贤侄,高氏与我文家也有渊源,都不是外人,不知这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高仲苏自然先拐弯抹角说什么晚辈来拜见长辈云云,说到后来,才稍有怯意道:“小侄此番前来,还想求见文小姐,也不知伯父伯母可否给小侄这个机会?” “想见若兰?”林立舆头一个不解了,她看了文岳铭一眼,这才问个究竟,高仲苏说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他受邀去参加了一个读书会,见到了文若兰,当时就惊为天人,左思右想不能忘怀,就在前不久,他专程找去了高云山在省城的寓所求见,没想到文小姐已经去码头了,等他赶到码头,船刚刚驶出,原本他打算马上就追赶而去,只因部队里有军务在身,没能立即赶去。 “近日,我部或要整编,小侄这才请了几天假,特来拜访,还望文伯父文伯母宽宥。” 搞了半天,这是对女儿一见钟情,一直追上门来了! 林立舆一脸的警惕,绝不逊色于文岳铭,毕竟他们也有耳闻,那高云山之子高黎明刚刚大学毕业返乡,从文若兰来信中,也看出些许端倪,林立舆满心以为文若兰与高黎明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然而,他们夫妇更中意孙良悟。 这个孩子是他们培养起来的,又是个颇有前途的医生,虽然长相平平,却是个内秀的。 眼前这个军官,的确是一表人才,相比高黎明,还更有英武之气,女儿竟然还有那么多仰慕者,文岳铭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