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正式挂牌开阜(2)
跟刘总督、夏华等人同在广场上的还有为数不多的广州府的士绅代表,新安县是个设立十几年的新县,又是人口小县、经济小县,所以本地没什么豪强大户,这些来此参加典礼的士绅代表基本上来自广州,他们心里已经盘算赶紧到新安县置办地产、开拓业务、抢占市场。 人数最多的是商人们,除了华夏本土的晋商、徽商、浙商、闽商、粤商等十大商帮代表,还有黄发蓝眼的欧洲人、脑袋上缠着头巾的西亚人、皮肤黝黑的南洋人、衣着打扮长相外表都跟华夏人差不多的高丽人和琉球人、剃着月代头穿着木屐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倭国人…起码来自十个国家,总数足有几百。 这些人早就受够了因为把持着东南海上贸易口岸所以肆意坐地起价的东南豪强们,得知明政府官府撇开那些地头蛇在广东新开了一家市舶司,纷纷趋之若鹜地赶来,人人满心期待。如果能跟官府堂堂正正地做生意,谁愿意承担风险、花更高的价钱从走私犯们手里买东西? 看着眼前的热闹盛景和已经初步具有雏形的大明港,夏华意气风发:我的理想、华夏的未来,即将扬帆起航!煌煌华夏绝不会再因为闭关锁国、夜郎自大而在这个时代脱节落后了! “吉时已到!”礼赞官一声高叫,打断了夏华纷飞的思绪。 这年头没有在举行仪式前请领导挨个挨个发表重要讲话的程序,大概是因为这年头没有麦克风扩音器之类的东西,领导讲话只能靠吼,那太有失风度了,所以吉时到了后直奔主题。身为东道主的夏华对刘总督拱手道:“请总督大人揭幕吧!” 刘总督笑眯眯地道:“夏大人,我们一起。”他可不敢喧宾夺主。 夏华和刘总督走向跟前一方被恭恭敬敬地端放在红木架子上的蒙着红绸的物件前,两人一人一边,各捏住红绸的一角,在众目睽睽中轻轻地掀起,露出里面的一块长约一丈的匾额,上面赫然是“新安市舶提举司”七个龙飞凤舞的草书体大字。 在刘总督和夏华的带领下,全场所有华夏人一起向着匾额跪下高呼万岁,同时焚香点烛,因为匾额边上还有一行小字和一处玉玺印章,合起来的意思是:万历十八年万历帝御笔亲题。 既是万历帝亲笔题的字,分量和价值便是可想而知的了,深层含义也是呼之欲出的。 三呼万岁后,八个精壮军士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犹如对待自家刚出生的独苗儿子一样把这块牌匾缓缓地升到新安市舶司衙门大门的门楣上方,稳稳地落在早就留好的位置上。 待得牌匾落成后,人们才呼啦啦地起身,先是刘总督简短致辞,然后夏华宣布庆典开始,刹那间,大明湾两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烟火漫空,各种密集得听不出点的声响震耳欲聋,两条近百米的长龙和八对大红狮子也卖力地舞动起来,当即把现场的喜庆气氛推向了高-潮。 官员们、士绅们、商帮代表们、外商宾客们纷纷涌上来向夏华道贺,夏华笑着逐个还礼,随即邀请他们进入市舶司衙门,里面早就摆好了上百桌的美酒佳肴。 虽然这年头酒水度数不高,但夏华很少喝酒,酒量很小,只是,这次宴席意义十分重大,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举杯,于是,宴席开始也就一刻多钟,已正式走马兼任新成立的新安市舶司副提举的夏知县便在酒桌上一头趴倒了。 等到夏华被尿憋醒时已是下午,他正躺在县衙里他卧室的床上。 “公子,醒了?”一直在旁坐着等夏华醒来的宋词儿站起身,“我去给你拿热水、毛巾、醒酒茶。” “我先上个厕所。”夏华从床上爬起身。 “东璧先生在偏厅里等着你,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哦?快请。” 等夏华上完厕所回来,看到李时珍被宋词儿请了进来,宋词儿随即退了出去。 “恭喜啊,夏大人,双喜临门。”李时珍笑呵呵。 夏华惊奇道:“什么双喜?” 李时珍笑容可掬:“第一喜,六公主有喜了。” 夏华大喜:“真的?” “当然。”李时珍十分肯定,“六公主近日来频频感到恶心、呕吐、厌食、倦怠、乏力等不适,这个月的癸水也迟迟未来,她预感自己有了身孕,但又怕弄错,就请我过来帮她看看,我都不需要给她把脉,瞄一眼就看出来了,差不多一个半月了吧。” 夏华欢喜得手舞足蹈:“那第二喜呢?” 李时珍露出一个老顽童似的表情:“第二喜,四公主在半个月前生了,是个男婴,母子平安,恭喜夏大人当爹了。”他说着,取出一封信递给夏华。 夏华当即被更大的喜悦感冲击得头晕目眩,只是…这第二股喜悦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复杂”,他接过李时珍递来的信,是朱尧媖亲笔所写,朱尧媖确实在蕲州诞下一子。朱尧媖跟夏华的联系都是通过李时珍进行的,因为朱尧媖知道,她写给夏华的信不能直接送到夏华跟前,那容易被朱尧姬看到,李时珍是夏华和她共同的朋友,又是她的“主治医生”,所以就是最合适的人形邮箱了。作为李时珍的病人,隔一段时间写封信给李时珍咨询病情、请教该吃什么药,这不是合情合理嘛? 朱尧媖在信里告诉夏华,孩子自然跟他姓夏,但取什么名,肯定是夏华这个当爹的去想。 给儿子取名可是大事,夏华接下来几天满脑子都是这个,出席会议、参加酒宴时都心不在焉,脸上还时不时地浮现出嘿嘿傻笑,让旁人十分诧异:就算市舶司顺利成立、即将赚钱,大人也不至于高兴得就像被什么东西迷住心窍吧? 一周后的晚上,县衙的夏华书房里。 眼前的这幕让夏华感到很熟悉,当初在忠州,他和卢泰一起做成第一笔肥皂香皂生意后躲在一起数钱时就是这样,如今也是,不同的是,此时跟他一起数钱的是杨江,他此时做的生意比当初的肥皂香皂生意大出了好几个量级,但主要是给皇宫里的那位、给这个国家做的。 “怎么样?”忍住迫切期待的心情,夏华问杨江。 杨江笑得满脸开花地打开一本厚厚的账册:“当然是一切顺利了!我们做足了各方面的准备,怎么可能会不顺利呢?”他翻看着账册,“在过去七天内,我们跟外商们一共成交了一百零八单,个个都是大单,他们就像饿坏的狼看到鲜肉一样抢购订购我们的货物,我们呢,仓库里有着充足的存货,敞开了供应他们,生丝、丝绸、丝织品已经卖掉了八成左右,瓷器已经卖掉了一半多,按照这个趋势,半个月内肯定能全部卖完,我们需要进行新一批的进货…对了!”他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细节,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有好几个倭国商人跟我们大量地购买和订购生丝,这一点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警觉,公玉兄,是否找借口回绝那几个倭商?” 夏华淡淡地道:“他们出的价钱如何?” “很高,比欧洲商人、西亚商人高出三成以上,都是现银。倭国产银量巨大,不差银子。” “既然他们出了这么高的价钱,我们干嘛不卖?有钱岂能不赚?” “公玉兄,”杨江有点不安地看着夏华,“倭国持续一百多年的内战已经快结束了,丰臣秀吉已经基本上统一倭国天下,倭国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乱,那几个倭国商人还跟我们大量地购买和订购生丝?这不可疑吗?如果他们是买丝绸成品、丝织品,那没问题,但他们买的是生丝!生丝在倭国可是制作盔甲和武士刀的重要原料!” “我知道。”夏华安之若素地点点头,“那几个倭国商人肯定不是倭国的民间商人,而是官商,他们买的生丝是给丰臣秀吉买的。丰臣秀吉已经打完内战,却还大量地进口用于制作盔甲和武士刀的生丝,这厮的野心意图是昭然若揭的,他还要打仗,但不是对内,而是对外。我们现在把生丝卖给丰臣秀吉,不就是壮大他的实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道理是这个,但平波兄你想一想,我们可以不卖生丝给丰臣秀吉,但我们不卖就等于整个大明都不卖吗?我们不卖,东南的那帮豪强肯定卖!不管我们卖不卖,丰臣秀吉都能从大明买到大量的生丝,区别只在乎他的银子是被我们赚到,还是被东南豪强们赚到。丰臣秀吉的银子被东南豪强们赚到了,只会被用于花天酒地、穷奢极欲,被我们赚到了,起码会被用于整军练兵积极备战。” 杨江也点点头,叹口气:“你说的对。我们明知丰臣秀吉跟我们大量地购买、订购生丝是为了在不久后对付我们,但我们还得照常地卖给他,然后用从他那里赚到的银子整军练兵在他对大明图穷匕见时对付他。” 夏华笑了笑:“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在给丰臣秀吉输血,丰臣秀吉不也在给我们输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