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节 各怀鬼胎的叛军内部
“啊…”宁夏镇城头上,哱拜发出一声摧肝裂胆的大叫,整个人向后仰去,锥心刺骨的极度悲愤、震撼、痛苦、绝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哱承恩、哱云、土文秀首级在此!哱承宠也被活捉了!”宁夏镇城外,一队明军骑兵来回呼啸着,队伍里三根长竹竿挑着三颗血糊糊的人头,一辆没有车厢的马车上竖立着一根大木架,被捆绑在上面的那个不成-人形的俘虏赫然正是哱承宠。这些明军骑兵一边小心地让自己不进入叛军的枪炮弓弩射程内一边不停地放声大喊。 哱承恩和哱云确实被杀了,土文秀其实没死,他反水了,但他有家人在宁夏镇内,所以明军不能实话实说,用一个被击毙的叛军的脑袋代替他的首级,哱承恩和哱云的脸都被特地擦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能认出,土文秀的“首级”则是面目全非,反正哱拜那帮人会沉浸在哱承恩和哱云被杀、哱承宠被擒的震撼中,不会细看深究只是“配角”的土文秀的“首级”,另外,哱承宠的嘴巴被布带勒住了,防止他喊出土文秀反水没死的真相。 跟哱承恩、哱云、“土文秀”的首级和哱承宠活口一起被明军送到宁夏镇城外的,还有浩浩荡荡数以百计的大马车,每辆马车上都堆满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人头,都是明军消灭的叛军和套蒙的首级,另有一队队垂头丧气、灰头土脸、惶恐不安的俘虏被明军押解着绕城步行“展览”给叛军看,不仅如此,已向明军投降的鄂尔多斯部领主庄秃赖也亲自来到宁夏镇城下,拿着一个夏华给他的铁皮大喇叭,高声地大喊道: “城上城里的贼军都听好了!我是套蒙鄂尔多斯部领主庄秃赖!我已经向大明军投降了!因为我的部落还有土默特部、多罗土蛮部都已经被大明军击败了!我们几大部落累计出动了十万大军,但都被大明军击败了!就在乌海那里,那里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我们几大部落合计死伤了七八万人,土默特部和多罗土蛮部都瓦解了,卜石兔和著力兔都死了!我识时务,向大明军投降了!所以,贼军你们已经没有外援了!你们现在就是大明军的瓮中之鳖!想要活命,只能投降,冥顽不灵非要顽抗到底的,城破之日,死路一条!…” 负责喊话的明军也纷纷大喊: “城上城里的贼军,你们都看到了吧?你们已经没有希望了!你们输定了!顽抗者必死无疑!投降才有活路!” “看清楚了!哱拜的两个儿子一个被杀了一个被我们活捉了!” “哱拜的苍头军在偷袭灵州城时被我们打得全军覆没了!” “投降吧!投降才有活路!…” 看着城外的哱承恩、哱云、“土文秀”的首级,沦为俘虏的哱承宠,已经投降的庄秃赖,那数以万计的人头和俘虏,叛军将兵士卒们个个呆若木鸡,继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全军士气大衰、斗志萎靡,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明军的喊话攻势不只是为了打击叛军的士气和斗志,还为了挑拨离间。奉魏学曾、夏华命令的明军大嗓门军士持续不断地高喊道: “贼军都听好了!魏督帅说了,他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是因为生活艰难穷苦、粮饷没有及时发放、赋税徭役过重而被迫造反作乱的,这些人罪不至死,如果主动投降,会得到宽大处理,同时,如果杀了哱拜及其死忠党羽,不但可以戴罪立功,还能得到丰厚的奖赏!哱拜此贼,本是河套胡虏,其在部落家族内斗中被酋长杀了父兄,被逼得走投无路犹如丧家之犬,为活命而南下投靠了朝廷,朝廷待他仁至义尽、优厚无比,不但接纳了他,还给他高官厚禄,结果此贼不但不知恩图报,还恩将仇报!竟敢造反作乱!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其他人都可赦免,唯独此贼十恶不赦!皇上已下旨,擒获或诛杀哱拜者,赏银二万两,封龙虎将军!你们谁要是在投降前杀了他,不但参加造反作乱的罪行会被一笔勾销,还会得到二万两银子、被封为龙虎将军!…” 听到如此高额的悬赏,叛军不产生想法是绝不可能的,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动摇,也必然会有人动摇。对叛军来说,眼下的局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外援没了,精锐也没了,哱拜的两个儿子一死一被擒,宁夏镇已被官军全面包围,叛军已无获胜希望,要么城破兵败,要么被困死饿死,横竖都是死,不如投降换条活路,只是,就这么投降了,即便不被处斩,也要服苦役等等,何不在投降前顺手摘了哱拜的脑袋呢? 宁夏镇内,气氛一改先前的振奋积极乐观,变得处处笼罩着阴风阵阵的愁云惨雾,每个叛军成员都感到惶恐和茫然,感到心头灰暗沉重无比。 刘东旸的军帐里,刘东旸正与许朝和被他叫来的王松即王崧展开着商议。 “这可怎么办?”刘东旸心乱如麻,“真没想到,套蒙十万大军居然都败了,大王投入精锐兵马实施的‘擒贼先擒王’行动也失败了,宁夏镇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大哥莫慌,”许朝安慰道,“宁夏镇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城中的粮草物资又足够我们坚持一年,我们就跟官军这么耗下去,看看谁先熬不住,别忘了,倭国正在进攻高丽,朝廷急着抽调兵马前去援救高丽呢,我敢肯定,官军是耗不过我们的…” “有道理!有道理!”刘东旸深深地吸口气,稍微地稳住了心神。 王崧摇头:“许大哥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恕我直言,局势恐怕没这么乐观。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一支军队想要在逆境中长久坚持下去,军心稳定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军心现在很不稳呀!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军心会越来越乱,我估计,马上就有军士逃出城向官军投降了,有了第一批,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越来越多。这是没办法阻止的,假如杀一儆百,只会让还在城里的军士们感到恐惧甚至怨恨,愈发对我们离心背德,接下来不但同样逃跑投降,搞不好还会反水叛乱。” “那怎么办?”刘东旸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一点信心一下子被王崧这么迎头泼上的一盆凉水给浇没了。 王崧先看了看军帐外,然后看向刘东旸和许朝,压低声音道:“刘大哥、许大哥,你们都听到城外官军的喊话了?官军对我们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的,魏督帅说,像我们这种被迫造反作乱的,是罪不至死、可以得到宽大处理的,只有哱拜才是十恶不赦、必须死!官军在喊话中点了哱拜的名,可没有点我们的名呀!这意味着我们只要投降了,就会有活路!官军对我们是不赶尽杀绝的!只是,我们就这么投降了,还是有罪,肯定要坐牢、流放等等,不如…”他眼中寒光一闪,“死道友不死贫道!杀了哱拜,用哱拜的脑袋作为我们的垫脚石!刘大哥,我们造反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你被朝廷封为龙虎将军,一样可以成为人上人,况且还有二万两赏银呢…” “说的对!说的对啊!”许朝听得怦然心动,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刘东旸,“大哥,王兄弟所言极是啊…” 刘东旸也面露心动表情,但稍纵即逝,恢复了一种坚定,他摇摇头:“不行!此举不行!二位兄弟,你们忘了?我们和大王在起事时曾歃血为盟、对天发誓,团结一心绝不互相出卖!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王崧有些无语,他一脸苦口婆心地竭力诱导着刘东旸:“大哥,话虽如此,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我们对哱拜继续忠心耿耿、无意背叛和出卖他,可他呢?他会继续相信我们吗?他会不会背地里猜忌盘算,认为我们在密谋背叛和出卖他、继而为防患于未然而对我们提前痛下杀手?到时候,我们就会死得不明不白!别的不说,大哥,假如哱拜过几天宴请你,你真敢去吗?你敢保证那不是鸿门宴?宴席隔壁屋子里没有埋伏刀斧手?” “这…”刘东旸顿时犹豫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人声:“刘将军在吗?”刘东旸、许朝、王崧听得出这是哱拜干儿子之一哱洪大的声音。 在刘东旸说“进来”后,哱洪大一脸光彩照人的笑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多名随从和一队美女,随从们有的抬着箱子有的端着托盘,箱子里是金银珠宝,托盘上是美酒佳肴。“刘将军,这是大王赏赐给你的,大王说,战事艰难,刘将军英勇奋战且赤胆忠心,应好好嘉奖。”哱洪大微笑道。 刘东旸笑道:“多谢大王赏赐!” 双方说了一阵子半真半假的客套话,哱洪大告辞离开了,那些随从跟他一起离开,那些美女被刘东旸下令送去他的私人住处。军帐里重新只有刘东旸、许朝、王崧三人,王崧上前看向那几瓶美酒,挨个挨个地打开,然后看向刘东旸:“大哥,小心有毒!我帮你试探一下!”说完在刘东旸和许朝来不及劝阻中每瓶连灌了一小口。 “王兄弟…”刘东旸和许朝又担忧又感动地看向王崧。 王崧咂咂嘴,一开始面色如常,但很快,他面露痛苦神色,目光惊骇、五官扭曲,双手捂住肚子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嘴角流出鲜血:“大哥…酒里有毒…” “什么?”刘东旸和许朝一起大吃一惊,刘东旸悲痛地扑上前抱住王崧,急声叫道:“王兄弟!你撑住呀!来人!快叫医士来!”许朝火急火燎,见附近有个马桶,他急忙一把提来,打开盖子,在扑鼻的臭味中抓了一把秽物塞进王崧的嘴里,当即把王崧恶心得吐得翻江倒海。 “住手!没事了!我没事了…”眼看许朝还打算往自己嘴里塞秽物,王崧慌忙连连摆手。 “哱拜老贼!”刘东旸在确定王崧已经没有大碍后勃然大怒、恨意冲天地一脚踢翻那些哱拜的赏赐物品,“我没打算背叛和出卖你,你却要毒杀我!你既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