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大明:开局万历找上门

第248节 击鼓传花游戏

   赖峦虎眼看自己干的这事已经引起了官方的注意,只得哭丧着脸老实交代:“二位大人,小民…小民也不想这样的,小民安分守己做生意,做糕饼点心要用面用油,还得付出人工费,但发行这票券却可以坐地凭空收钱,简直是一本…不,无本万利。起初我很高兴,但慢慢的,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了,我…我就好像中了邪,鬼迷心窍了似的,不停地发行,越发行越多,直到现在严重地超出了店里的实际生产能力。不瞒二位大人,我多次做噩梦半夜惊醒,梦见人山人海的顾客,拿着雪花一样多的票券跑来找我兑换糕点,我却没有足够的糕点给他们…”    杨江重重地哼道:“你不是鬼迷心窍,是财迷心窍!”    人在解释自己的事情或行为时,都不会百分之百地老实交代,都会掩藏难以启齿的细节。就算赖峦虎有所保留,没有把实话都说出来,夏华也能听明白:发行票券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用一张张纸就能换来一把把铜钱甚至一锭锭金银,尝到甜头的店家能停得下来吗?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或许在一开始,赖峦虎这样的商家只想“暂时挪用”一下顾客的钱用于生意上的资金周转、扩大生意规模之类的,这是没问题的,但看着手里大把大把空手套白狼来的银子,有几个商家能克制住挥霍享乐的欲-望?岂能不买地皮建豪宅、置办家产、娶妻纳妾、吃喝玩乐、挥金如土?这种事就跟吸-毒一样,是会上瘾的,会让人迅速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不要低估人的贪欲,也不要高估人的自控力。就说赌博吧,开赌场的人并不怕赌徒赢钱,只怕赌徒不来,因为赢了钱的赌徒一百个有九十九个不会见好就收,还会再来赌,直至输得倾家荡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试想,辛辛苦苦干活一年才攒下几两银子,在赌场里如果运气爆发,一下子就能赢十几两、几十两银子,这样的人,回去后还有心思干活挣钱吗?    “其实…其实…”赖峦虎小声地辩解道,“那些特地买票券的顾客有很多人也是用意不纯。票券这东西源于江南一带,起初只有一种,那种票券上没有面值,只有商品数量,比如糕饼,票券上就写着可兑换几盒糕饼,糕饼是用粮食做成的,所以糕饼的价钱跟粮价是息息相关的,庄稼丰收时,粮价下降,糕饼会便宜点,庄稼歉收时,粮价上涨,糕饼会贵一点,假如一盒糕饼在粮价平稳时售价二十文,遇到丰年,这盒糕饼就会降到十五文甚至十文,但遇到荒年,这盒糕饼就会涨到三十文、四十文甚至五十文,因此,一些头脑精明、意识到这个能钻差价空子的老百姓故意在丰年以十五文、十文的价钱买下糕饼票券,等荒年到来、粮价糕饼价钱上涨时再以三十文、四十文、五十文的价钱把糕饼票券卖出去,从而从中谋利。    那是嘉靖三十几年的事,在嘉靖三十三、三十四年,倭寇连续三次袭击苏州,导致苏州全城人心惶惶,家家户户争相囤积物资,引发大规模的哄抢和物价飞涨,那些票券急剧升值,人人疯抢,很多商人趁机囤积居奇,反正事情闹得非常大,最后,苏州知府任环任大人抓了很多人还杀了一些带头闹事的才把事态控制住。商家们经过那场风波后认识到,发行的票券不能只写商品数量,要像银票那样写上面值,就是小民发行的这种。票券上有了具体的面值,就能避免再出现那种事了。”    “投机倒把!”杨江神色又厌恶又凝重。    “追涨杀跌。”夏华点点头,“新式的票券跟那种最早的票券比起来,其实是换汤不换药。”    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最简单的交易方式,钱、商品,两个因素,关系很简单,但如果在这其中加入“票券”这个东西,那交易关系就变复杂了,就产生从中谋利的差价了。    “不光是小民从事的糕点行业,市面上的票券包罗万象,粮油、鱼肉、蔬菜、布帛等等,都有,都被有心人用来搞投机。”赖峦虎继续道,“老百姓只是小打小闹,真正可怕的是那些财势雄厚的大商人,他们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十几万两、几十万两,可谓翻云覆雨、兴风作浪,不但捞到最多的利润,还能轻而易举地操控这些商品的价格,并且还接受老百姓各类票券的抵押放起利子钱从而钱生钱。”    “这样下去,万一事态失控,搞得广州就像当年的苏州那样,怎么办?”杨江忧心忡忡。    夏华目光凌厉地看向赖峦虎:“别人搞是别人搞,你为什么也要加入其中?你就没想过会越陷越深、身不由己吗?为什么还不收手?”    赖峦虎畏畏缩缩:“小民起初没想那么多,看到别的商家都搞,通过这手不但获利丰厚,并且也没什么事,就忍不住也参加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想收手也没法了。不瞒二位大人,我们这些小商人就算想收手,那些大商人也不允许,他们手里攥着大把的票券,像我们这种小商人,如果不听他们的,他们随便出手就能把我们挤兑死。”    夏华沉声道:“你老实向本官交代,市面上的票券整体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赖峦虎回答道:“在新安县开阜建港前,广东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广州府,当地市面上的票券非常多,不但种类多,面值总额也大得惊人,很多店发行的票券甚至三四十年都还不完,新安市舶司成立后,新安县日益兴旺,很多广州府还有别府、外省的商人纷纷前来做生意和投资,自然就把票券也带到了新安县,总体而言,新安县毕竟兴旺起来的时间还不长,市面上的票券面值总额大不如广州府。”他说完后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只要夏大人您断然出手,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是没什么问题的。”    夏华冷哼一声:“要是事情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就好了!”他想起后世的那套“击鼓传花”游戏,君子兰、普洱茶、藏獒、黄花梨、紫檀木、房子…太多太多的东西被资本力量炒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天价,资本家们疯狂薅羊毛、收割韭菜,广大老百姓也争先恐后地投身这场资本炒作的狂欢,好像所有人都发了财,可财富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大家发的财是从哪里来的?是最后一批被吸引进来当接盘侠的倒霉蛋的家当。这套资本的游戏并非后世才有,在眼下这个商品经济已经很发达的明朝,它已经露出了萌芽,已经有人在有意无意地通过它收割广大老百姓的财富了。    赖峦虎终于知道怕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夏华:“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小民全听您的。”    夏华缓缓地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打草惊蛇,你的店从现在开始不准再发行票券了,自己对顾客们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其他的,等本官想好再说。”    “是,是…”赖峦虎连连答应。    出门后,夏华和杨江边走边聊。    杨江愤愤不已:“难怪从古至今各朝各代都严厉打压商人,实在太有道理了!这帮奸商,好好地做生意不行吗?非要把正常的市场搞出这么多风浪来!”    夏华笑了笑:“不要以偏概全,农民种地重要,但历朝历代多少农民被逼得造反?军人保家卫国重要,但历朝历代多少军人祸国殃民?商人也是如此。这是一种经济规律,要正确引导和控制,不能一棍子打死。”    杨江看向夏华:“公玉兄,还好,我们新安县市面上的票券还不多,还处于可控范围内。”    夏华脸色沉重:“平波兄,我们不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把目光看向更广大的地方。我们守好新安县自然没问题,可我们能独善其身吗?再者,你觉得有人不会趁机利用这场风浪对付我们?我们把新安市舶司经营得这么红火,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多少人对我们恨得牙痒痒?远到苏浙一带的豪强大户,近到广州本地的豪强大户,还有福建等地的,他们原本把持着东南沿海口岸和丝绸、瓷器等大宗外销商品的上下游产业,赚到了金山银山,就算朝廷重开宁波、广州、泉州、福州、漳州等地的市舶司,也奈何不了他们,因为这些港口也都在他们的掌控下,可我们另起炉灶地开辟了新安市舶司,导致他们原本占据的各种有利优势都不存在了。江南那里的豪强大户也好,广州本地的豪强大户也好,都恨我们,他们怎么可能不勾结起来?”    杨江心神一凛:“公玉兄,你的意思是…”    夏华轻轻地叹口气:“你不是调查过了吗?广东今年春季比较干旱,很多地方没下雨或降雨很少,今年粮食肯定歉收,粮食歉收,粮价就会上涨,粮价一涨,方方面面的物价都会被带动得涨起来,老百姓手里的票券怎么办?票券既有固定的面值,赶紧花掉才能及时止损,这跟货币贬值是一个道理。钱越来越不值钱,那肯定要抓紧时间花掉换成实实在在的物资。”    杨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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