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丰臣秀次再度大吃一惊并且比上次更吃惊，他几乎是勃然变色、震惊骇然，忍不住愤然拍案而起，“夏大人，明国要得太多、太狠了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场气氛本就紧张，随着丰臣秀次的惊怒失态，紧张气氛近乎擦枪走火，夏华身边的张云等铁卫齐齐拔出武器护在夏华跟前，丰臣秀次的侍卫们也是如此，流血的激战一触即发。 　　 夏华云淡风轻地示意张云等人放松，然后笑吟吟地看向丰臣秀次：“多？狠？” 　　 丰臣秀次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如此苛刻的条件，我东瀛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夏华开出的条件确实苛刻，先说赔款，倭国每年上供明朝二百万两白银并且持续十年，这就是整整两千万两银子，不折不扣的巨款，虽然十年后降为每年上供五十万两，但依旧是一笔沉重的开支，倭国再有银子也架不住如此割肉放血。倭国现在很有钱主要靠的就是那些银矿，二十年后逐渐枯竭，倭国就会重新变成一个穷国，道理很简单，没了银矿，倭国哪来的钱？农业税？那是最低级的，况且，倭国才多少平原农田；工商业？外贸业？倭国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大量出口赚外国人的银子？倭国像华夏这样有丝绸、瓷器、茶叶、漆器等特产吗？华夏是出口大国，倭国可不是，倭国是进口大国，没了银矿，倭人就没银子满世界买买买了。十年内上供两千万两，十年后每年上供五十万两，这足以把倭国彻底榨干；——这里还存在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夏华知道倭国的银矿再开采二十年就枯竭了，但倭人并不知道，倭人高估了倭国的财力。 　　 再说割地，这比赔款更让倭人难以接受。倭国领土七大地方：九州地方、四国地方和本州岛的西南地方、近畿地方、中部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此七地里，最好的、倭国最精华的地域是近畿地方，因为倭国首都京都和倭国商业经济中心大阪都在这里，丰臣秀吉政权的根基便是这里；其次是中部地方、西南地方、九州地方；剩下的四国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都是倭国的“偏远地带”“穷地区”。跟华夏类比的话，倭国的近畿地方就像苏浙沪，中部地方、西南地方、九州地方就像华南、华北，四国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就像西南、西北。夏华提出的要求是什么？是倭国把九州地方、四国地方、西南地方、近畿地方永久地割让给明朝，只保留中部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倭国要丧失将近一半领土，包括最精华的地域。哪个倭人能接受？石敬瑭为当儿皇帝也不过割让了燕云十六州，丰臣秀次为当儿皇帝却要割让倭国的半壁江山？ 　　 看着惊怒至极的丰臣秀次，夏华气定神闲：“关白阁下何必这么激动呢？赔款嘛，倭国有的是银子，完全赔得起，况且，你们悍然发动这场战争让我大明朝劳民伤财，耗费了多少兵马钱粮？岂能不赔并且是加倍地赔？割地，也是一样的道理，再者，倭国割让的那些土地是属于关白阁下你的吗？九州地方、四国地方、西南地方，都是当地大名的地盘，九州属于岛津家、小西家、加藤家、龙造寺家、大友家、黑田家、小早川家等大名，四国则属于长宗我部家、小早川家、仙石家、蜂须贺家，西南地方是毛利家的，近畿地方是丰臣秀吉的老巢，这些，跟关白阁下你有什么关系？反过来想想，割让了九州、四国、西南、近畿，关白阁下你不是还拥有中部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吗？即便当地也有大名，比如占据关东地方的德川家康，但有我大明朝的支援，你灭了他们、独占此三地方还不是轻而易举？我算一算啊，中部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此三地方加起来大约九百万石，九百万石，你现在的实力不过一百一十多万石，猛增至九百万石，比丰臣秀吉现在的八百万石还多，你还不满足吗？” 　　 丰臣秀次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死死地看着夏华，脸上表情急剧变幻着，几分钟后，他缓缓地重新坐下，冷冷地道：“我东瀛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保东瀛疆土，我即便死于太阁殿下之手，也绝不会答应这些堪称奇耻大辱的条件！” 　　 夏华笑了笑，他耸耸肩：“无所谓，这些条件，你不答应，自有人会答应。我刚才说过，等倭国输掉这场战争，丰臣秀吉心力交瘁而死，留下一个什么都不懂、任人摆布的懵懂小儿继承丰臣政权，倭国必定大乱，群雄逐鹿、争霸天下，到时候，我大明朝的合作对象多得是！” 　　 丰臣秀次再度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他知道，夏华说的是事实。等到倭国战败、丰臣秀吉一死，倭国必会重回战国时代，众大名竞相争夺倭国霸权，在这个时候，外援的重要性是无需多言的，倭国这么多大名，谁能保证个个都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愿兵败身死也不卖国求荣”？肯定会有选择当倭国石敬瑭的人，并且出现第一个就会带动更多的抢着当。卖国这种事，也要抢的，你卖得慢了，被别人抢先一步，就轮不到你卖了。 　　 丰臣秀次的处境可谓极度痛苦：不求助于明国，他会死路一条，求助于明国，就必须卖国，并且，他不卖，会有别人卖，就这么简单。 　　 在久久的沉默后，丰臣秀次回头低声唤了一下。 　　 一个衣着鲜艳的年轻女子端着托盘、低着头、战战栗栗地慢走到丰臣秀次身边跪坐下，托盘上放着酒壶酒杯。 　　 丰臣秀次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人都是这样的，心烦意乱时，往往就会借酒消愁。 　　 丰臣秀次没请夏华喝酒，就算请，夏华也会拒绝，他可不会喝敌人的酒。 　　 丰臣秀次喝着闷酒，夏华好整以暇地静看着、等待着，那个年轻女子大气也不敢喘地跪坐在丰臣秀次身边，稍微地抬头看了夏华一眼，夏华也看到了她的脸，此女长得十分美貌，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英武气息，这让夏华忍不住想起了秦良玉，因为秦良玉就是这样的女子，又美又飒。 　　 喝完一整壶酒后，丰臣秀次长叹一口气，他的语气也发生了缓和：“夏大人，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跟明国合作甚至投靠明国的，所以…希望明国不要把我逼得太为难，我是东瀛关白、丰臣秀次的外甥和养子，身份特殊，绝非东瀛别的大名可比，我相信，我对明国的利用价值是非常高的。”他语气里带着浓重的乞求之意。 　　 夏华淡淡地笑了笑：“关白阁下的意思是？” 　　 丰臣秀次用企求的目光看向夏华：“明国的条件可否适当地降一降？” 　　 “比如？” 　　 “首先是赔款，太多了，可否改为一年一百万两持续十年，十年后降为每年三十万两？” 　　 “还有呢？” 　　 “还有割地，也太多了。七大地方，明国一下子竟要走四个，还把近畿地方包括在内，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近畿地方对我们东瀛来说，太重要了，天王的住处京都就在这里呀！我若答应这样的条件，恐怕所有的东瀛人都会把我视为东瀛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叛-徒，我的部下们和我治下的民众都会蔑视我、憎恨我、唾弃我，不会忠于我，如此一来，我这颗棋子对明国而言不就价值大减了吗？明国这么做，实在是本末倒置。夏大人，东瀛领土的核心和主体是本州岛，本州岛…必须保持完整无缺。换而言之，九州地方、四国地方，可以割让给明国，属于本州岛的近畿地方、西南地方、中部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都是不能割让的。”丰臣秀次的目光和语气里都带着哀求。 　　 夏华似笑非笑地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表诚意，我大明朝可以适当地让一让。赔款，不准讨价还价，一年二百万两持续十年，十年后降为每年五十万两，割地嘛，九州地方、四国地方，我大明朝肯定是要定了，至于本州岛，近畿地方可以留给你们，西南地方必须也割让，同时，留给你们的近畿地方、中部地方、关东地方、东北地方都必须要有我大明朝的驻军。” 　　 “啊…这…”丰臣秀次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猝不及防中，丰臣秀次身边那个女子突然暴起，她暗中浑身肌肉紧绷蓄力，突然间，她一跃而起，拔出头上的发钗，那发钗末端在事先已被磨得尖锐而锋利，她豹子般动作极快而凌厉，左手扼住丰臣秀次的脖子，右手握着发钗直接刺向丰臣秀次的右眼。 　　 “啊…”迸溅的血水中，丰臣秀次发出一声痛彻骨髓的狂叫，他的右眼被那女子刺瞎了。 　　 现场众人瞠目结舌，丰臣秀次的侍卫们都懵掉了，在回过神来后纷纷拔出武器嘶吼着打算扑上前抢救丰臣秀次。 　　 那女子挟持着丰臣秀次，她看向丰臣秀次的侍卫们，怒吼着倭语：“退后！退后！否则我就杀了他！” 　　 丰臣秀次的侍卫们惊惶愤恨地不敢动了。 　　 那女子挟持着丰臣秀次一步一步地退向夏华这边，回头用生硬的汉语急声喊道：“我是高丽人！我是高丽人！” 　　 夏华、张云、沈惟敬等人都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