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港是我们的对外贸易口岸，光有口岸还不行，还需要供货渠道，辛辛苦苦这么久，我们的供货物流网络已经初步形成了。”夏华的书房里，杨江指点着一幅大明国地图向夏华阐述道， 　　 “先说丝绸，给我们供货的丝绸商有八家属于江南地区，他们分别在绍兴、南京、嘉兴、镇江、常州五地，这八家中型丝绸商跟那些江南豪强大户不是一路人，恰恰相反，他们常年被那些搞垄断的豪强大户欺压，都已濒临破产，由于我们给他们下了订单，他们的生意产业才得以枯木逢春，我们没从苏州、杭州、湖州订货，因为此三地的丝绸虽然产量最大，但却被那些江南豪强大户垄断掌控，他们看不清形势，故意囤积居奇、待价而沽，我们怎么可能还会热脸贴冷屁股地跟他们合作？另有十三家属于巴蜀地区，还有七家属于湖广、岭南地区，这二十家商户跟江南豪强大户完全没有瓜葛，底子都很干净，并且供应的货在价钱上很合理，在质量上有保证。我国四大名绣分别是苏州的苏绣、四川的蜀绣、湖南的湘绣、广东的粤绣，三大名锦则分别是南京的云锦、四川的蜀锦、苏州的宋锦，一目了然，除了江南地区，我国还有很多别的地方出产好丝绸、好丝织品，撇开江南豪强大户们，有以上这二十八家丝绸商，我们照样能跟外商做起丝绸生意。 　　 再说瓷器，最盛产瓷器的自然是江西景德镇，但当地的瓷器商们早就跟江南豪强大户们沆瀣一气，结为了既得利益集团，所以，景德镇的瓷器商们也不是我们要的人，除了景德镇，福建泉州德化、湖南株洲醴陵也出产上等瓷器，广东境内的佛山、大埔、潮州、河源、廉江、清远出产的瓷器也很不错，就算逊于景德镇的，但只要能获得丰厚的利润，这些瓷器商自然可以招募到更多的、手艺更好的制瓷工匠，也会有更多的资金用于扩大生产，假以时日不会再比不了景德镇的。 　　 接着说茶叶，这一行被我们抓住了机会。我国的茶叶先前出口基本上是销往东洋，没有打开销往西洋的商路，所以销售量要比丝绸和瓷器低很多，也导致茶叶这一行被豪强大户们控制程度较低，苏州、杭州都产好茶，但苏杭的茶叶跟苏杭的丝绸一样，所以我们是从信阳、岳阳、徽州、六安、武夷山、都匀、泉州等同样产好茶的地方分头进货的，供应量完全满足我们的需求，质量也很有保证。按照这个趋势，卖茶叶去东洋或许还会继续被那些豪强大户掌控，但卖茶叶去西洋则会完全被我们掌控，一旦打开西洋茶叶市场，利润堪比丝绸和瓷器。 　　 情况比茶叶更喜人的是漆器，先前，我国出口的漆器非常少，占外贸比例非常低，所以没怎么引起那些豪强大户的注意，也逃过了他们的魔爪，如今被我们趁虚而入一把抓，扬州、鄱阳、宜春、大理、天水、平遥等地的漆器名家大户基本上都已经跟我们签订的长期供货的契据，可以说，我国的漆器外贸已被我们掌握在手了。 　　 所有的货物押运都是明华镖局负责的，非常可靠。” 　　 夏华笑了，他当初给朱尧媖出主意创办镖局一是对“马家”投桃报李，二是为加速此时物流事业的发展，造福广大普通人，他也没想到，明华镖局如今如此有大用。供应商、物流、出口渠道，都在夏华手里，这生意怎么会做得不稳呢？ 　　 夏华是怎么控制那些丝绸、瓷器、茶叶、漆器供应商的呢？很简单，签订长期供货合同。比如有这么一家四川丝绸商，他以前的丝绸只能卖给本地或国内别地，如今，夏华跟他合作，从他这里大量收货，然后出口，这样，夏华赚钱，这位四川丝绸商也能赚到更多的钱，假如夏华的竞争对手给这位四川丝绸商开出更高的价钱收购他的丝绸以此让夏华陷入缺货处境，怎么办？没有怎么办，因为不存在这个问题，夏华早就跟这位四川丝绸商签订了长期供货的合同，白纸黑字明文规定这位四川丝绸商每月都要给夏华供应多少多少丝绸，他要是跟别人合作、出尔反尔，天价的违约金会把他赔得倾家荡产。 　　 五月底时，夏华的一个部下风尘仆仆、浑身海水味地从南洋回来向夏华汇报一个好消息。 　　 这个部下是个年轻人，名叫张凌云，广州人氏，家中早些年是户海商，几十年前，东南海上处于走私黄金时期，张凌云祖父怀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态加入了其中，后来，明政府严厉打击倭寇和海上走私活动，张凌云祖父虽然从未干过勾结倭寇的事，但毕竟干了走私的勾当，所以落得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的处境，不仅掉了脑袋，家中的财产也被查抄一空，张凌云家从此没落，到张凌云时只是珠江口上的一家普通船户，但他对大海十分熟悉。夏华在新安县展开大建设时招募了大批广州等附近地区的青中壮年作为劳动力，张凌云也在其中。得知张凌云的家世和特长后，夏华对其很感兴趣，在确定张凌云品格正直可靠后对其委以了人尽其才的重任。 　　 “我们在婆罗洲西南靠海的内陆开辟了一个面积超过一千亩的种植园，”张凌云向夏华汇报道，“此地四季如春，终年温暖无霜冻，并且土地肥沃、湿-润多雨，用于种植金鸡纳树。那棵金鸡纳树种树长得很好，我们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它，它在去年八九月份时结出了种子，我们把那些种子都用花盆单独播种，在今年四月份时移植栽进了种植园，大概有四成没有成活或长势不佳，另外六成都成活了，我们发现金鸡纳树幼苗栽在树荫下成活率会更高些，但更多的种植细节我们还在慢慢摸索。”——婆罗洲即世界第三大岛加里曼丹岛。 　　 夏华满意地点点头，能种活六成的种苗，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世界上还没有人工种植过金鸡纳树。 　　 这些金鸡纳树都是摇钱树，但需要等五六年，五六年后的新树才能采集树皮或根皮做成金鸡纳霜出售赚钱，不能揠苗助长。 　　 “你们在当地有没有遇到不友好的势力？”夏华问道。 　　 张凌云笑道：“当地完全是化外不毛之地，只有一些光屁股的土人，到处都是无主之地，我们开辟这个种植园根本没花钱，随便送了点小礼物给附近的土人，他们就默认我们在当地活动了，反正我们又不抢占他们的居住地，所以跟他们和平相处。” 　　 夏华笑了笑。事实的确如此，印尼这个国家跟印度一样，有史以来自身从未完成过统一，荷兰殖民者到来前，印尼境内历史上出现过的较大的政权只有三佛齐、满者伯夷等寥寥几个，并且这几个王朝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爪哇岛、苏门答腊岛一带，从未覆盖过整个印尼群岛，换而言之，印尼群岛大部分地区都属于无主之地，在历史上并不属于印尼人。印度人要感谢英国人，因为印度能完成统一，靠的就是英国人在殖民印度后把原本十分松散的印度“整合”成了一个整体，同样的道理，印尼人也要感谢荷兰人，因为印尼能完成统一，靠的是荷兰人在殖民印尼后把原本十分松散的印尼“整合”成了一个整体，印尼大部分地区是荷兰殖民者在蛮荒中开拓出来的，最终白白便宜了“光荣独立”的印尼人，让他们白捡了这么大的国土。 　　 张凌云能顺利地来回于新安县和婆罗洲之间，离不开一个人帮忙，夏华对此人印象很深。 　　 “欧阳四海呢？”夏华问道，“对我的提议，他考虑得怎么样？” 　　 张凌云道：“欧阳四海内心深处是渴望重归故土、再做堂堂正正的华夏人的，但他不敢冒险，大人您劝说他投诚归顺，他的回答是——他相信大人您，但他不相信大明朝廷，并且，大明朝廷如果要杀他，以大人您现在的权势地位，根本保不住他，他就要成为第二个汪直了。” 　　 夏华有点遗憾：“他说的也有道理。” 　　 张凌云又道：“他还说，他很荣幸能被大人您视为朋友，如果大人您有什么需要他帮忙，随时联系他，他义不容辞。” 　　 夏华哑然失笑：“他在海上，行踪不定的，我需要他帮忙时怎么联系到他？” 　　 张凌云笑道：“他是在海上，但他在陆上是有据点的，飞鸽或飞马传书到那里就可以了。” 　　 “在哪儿？” 　　 “在占城国的一个叫‘金兰’的港湾。” 　　 “金兰…金兰湾？”夏华吃了一惊，“他的陆上据点是在金兰湾？” 　　 张凌云惊讶道：“大人您知道金兰湾？” 　　 “哦，曾听南洋外商偶然提起过。”夏华若有所思。 　　 欧阳四海义父林阿凤当海盗时以**中的澎湖列岛为根据地，后来之所以放弃这个老巢，自然是因为明军水师的威逼，只得前去吕宋跟西班牙人抢地盘，欧阳四海继承林阿凤衣钵后一直在南海活动，南海之北是华夏，他肯定没法回，南海之东是西班牙人占据的吕宋，他去了就是重蹈林阿凤的覆辙，南海之南是印尼群岛，偏远并且没什么油水，他想要在陆上有个据点，只能选在南海之西。 　　 南海之西是哪里？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