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哥遇难以后,韦凯平一家变得冷清了许多,母亲成日无精打采的勉强过着生活,而父亲,本就不爱言语的他,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最伤心的,是爷爷,他最疼爱二哥,在二哥走的这一年多里,爷爷已经病倒七八次了……大哥也一年多没有来信了,这家里,更没了生气了…… 经过二哥的事,韦凯平也一直抱怨自己,如果自己平时练功再努力一点,当时就可以救下二哥,二哥也就不会惨死,所以这一年多以来,韦凯平更加努力的练习武术,他现在壮拳的造诣,比任何所谓的壮拳第一,都更加精湛。除此之外,他还精研了“纷撒”刀法和瓦氏双刀术…… 民国十八年六月,桂系新败,覃云鼎奉命回乡招募乡勇组建新军,他的副官何泽九每天拿着喇叭到四里八乡喊话:覃土司家覃大少爷回乡招募兵勇喽,一人参军,全家可免三年田租地租,一人升官,奖送良田肥地,大家快来报名!快来报名了啊!…… 革命军北伐时,百姓的税赋就已经不轻了,现在,“蒋桂”又刚刚打了一仗,在这个时候招募新兵,老百姓的税赋,又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听到一人参军田租地租免三年,大家伙儿便都跑出来围观。 “诶,长官,敢问您,高姓大名?”龙伦村保长龙龛抱拳问到。 “我是覃大少爷的副官,我姓何,名泽九。”何副官一脸微笑着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拍了拍龙保长的肩膀,道:“怎么样大爷,把你儿子叫出来,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参军呗。” “唉!参军……”龙保长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参军打仗,都不知道给谁打的,报纸上说,北伐没结束就清什么党,革命同志打革命同志,后来,北伐才刚刚结束,我们广西兵又被别人打了,而且还被人家打败了,嘛啦个C的,这当的个什么兵。不当兵呀不当兵……” “大爷,当兵可以免三年田租地租,你们村,西边,全是覃老爷家的地,只要你让你儿子参军,你看看,可以白种这些田地,只有你有力气,想种多少……额……”何副官笑了笑,“嘿嘿 ,种个两三亩,是没问题的。” “我的力气?只要我在村里一宣布,每家每户种七八亩地都没问题。” “额……”何副官听了,突然犹豫了起来,他知道,在广西桂北的很多小村子里,一家有重活儿干,全村人都来帮忙,如果每家都有重活儿,那全村人就分成若干个小组一起把活儿干完。 “怎么样,长官?我有四个儿子,我让两个去当兵,给我们家种十亩田十亩地,你看,成不?” “那不成那不成。”何副官难为的连连摆手,道:“两个儿子,最多只能给两亩田两亩地。” 龙保长竖起食指,苦着脸,“感情我一个儿子才值一亩田一亩地啊?”说着,他摇了摇头,“那这兵,没办法当,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这万一……唉,这兵,不当了,不当了……” “大爷,咱广西的兵,猛如虎恶如狼,我们可都是俍兵的后人,谁能打得败咱呀?” “吹牛皮!上了战场,子弹它认得你是广西俍兵还是哪里的兵?还打不败仗?呵呵,广西兵交到你们手里算是毁喽,从湖南被人家打到南宁,从南宁直接被打散喽。”龙保长说着,一脸不屑的表情,道:“你们带兵打仗,是真臭哟……” “我们……我们是被自己人打败的……” “自己人打自己人!?唷呼,那就更是笑话喽了……自己人都不团结,还让别人打到家里来,你看看你们这兵带的。” 何副官尴尬着,无言以对。 “对啊,这带的什么兵呀。”“能不是嘛,俍兵也让你们带成猴儿兵了。”“是啊,就你们这样带兵打仗,别说是俍兵,就是天兵也要吃败仗的哟。”…… 围观的数十人都嘲笑着,气得何副官通红着脸,驾着牛车,走了…… 覃云鼎此时,正在师父韦永材家里,他给师父讲述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 “你说的你们的什么主义我不懂,我就只知道一点,维护咱老百姓利益的,帮助咱老百姓的,咱老百姓肯定会支持他,不管老百姓死活的,剥削咱老百姓的,这样的当政者迟早是要被老百姓推翻的。在这一点,我非常赞同老大(韦凯君)和大姐(韦佩盈)的主义。”师父若有所思的放下报纸,“你们这些派系,各有各的山头,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他,后天他再打你,这么些年,战火不断,民不聊生。”说完,师父把报纸一翻,看着,突然“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这首诗写得好,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写的。” 即使是“嘿嘿”的两声,这一年多来,韦永材也没有“嘿嘿”过,当他看到报纸上的一首诗时,他却突然咧着嘴“嘿嘿”的笑了。 “额?”覃云鼎探上来,看了看。 “这个……”师父在报纸上指了指,念到:“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现。红旗越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后面这两句虽然看是讽刺谁,但他写出了人间的美好。”师父说着,又“呵呵”的笑了两声,念到,“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这……报纸……是……佩盈寄回来的吧?”覃云鼎问。 “是,百色寄回来的,我每天都要看报纸,她每个月都给我寄。”师父说着,指向远处的报纸,摇了摇头,“壮武每个星期回来也给我带了些报纸,可是他带回来的东西,我有些看不懂。” “嘿嘿,嘿嘿。”覃云鼎“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听说你这次回来,是要招募新兵?” “嗯,嗯。”覃云鼎点了点头。 “这年年打仗的,老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现在谁家还愿意让自己的娃去当兵哟。”师父说着,站了起来,望向门外远处的青山,那座山上,是韦凯林的安息之地。 “和平,往往是打仗打出来的。”覃云鼎回答。 师父转向他,安静的看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仗,要看为谁打,值不值得打,怎么一个打法。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各自为各自的利益,乱糟糟的到处乱打,不但不管百姓的死活,还死命的压榨老百姓的血汗!” “是。是。”覃云鼎赔笑着点了点头。 “你舅舅呢?他是哪边的?” “额?” “你们这么多派系,卢公选了哪边?” “哦。”覃云鼎恍然大悟,道:“舅舅不选边,他去贵州了。” “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不选边好,不跟别人瞎折腾。”师父说完,站了起来,背对着覃云鼎,没再说话。 “额——”覃云鼎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师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事你但说无妨。” “嗯,师父,是——这样的,我长年在外,这次回来招兵……后生们看着我面生,您能不能……”覃云鼎说了一半,又“嘿嘿”的笑着。 “师父老喽,后生们的事让后生们自己决定云吧。”师父说完,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