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九年中旬,才太平数月的土地上,战火重开,这次大战,是近代有史以来,中国国内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大战,史称“中原大战”。战争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使得百姓的税赋更加繁重了,而本就极度贫困的桂北县,又恰逢洪灾之年。在田里的庄稼,才长出花穗,就都被洪水连根冲翻、压死,浸泡在水里…… 一位农村妇女,头戴斗笠,破衫烂褛,光着脚丫,蹒跚在田埂上,她冷得发紫的嘴唇颤抖着,凝重的看着在洪水里漂浮着的庄稼,她的脸上的水珠,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老天啊!你就行行好吧!别再下了!我们家去年借的粮食还没还呢呀!这让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呀!” 终于,老妇再也忍不住了的跪倒在淤泥里,她甩开头上的斗笠,一连向老天磕了几十个头,她哭喊着乞求老天爷开开恩别再下雨了…… 而这无情的老天爷,却像是刻意要征罚这些穷苦的人们似的,雨,越下越大,闪电越划越长,雷声越打越响……突然,一阵狂风,把旁边的数间民房掀翻,只听得房子里一阵短暂的呼喊和嘈杂声,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唰唰”,半山腰的泥土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发出异样的响动,老妇转过身,向旁边的山上望去,只听见“哗!”的一声,半山腰的泥土塌方了,她和村里的数间房子,顿时消失在泥石流中…… 大雨连下半月才渐渐停下。洪灾过后,留下的,是满目疮痍,人间地狱……那些破败的房屋的淤泥里,时常能看到赤脚的百姓的遗体。在桂村,也有数间房屋被洪水冲塌,桂村的人们,正在齐心协力的给遇难的家人收拾房舍…… “duang duang duang!” 突然,村头响起了响亮的敲锣声。大家伙停下手上的工作,直起腰,回头望去。 “怎么又是这帮当兵的!”“他们又来这儿干嘛?”“能干嘛!不就是招兵买马呢嘛。”人们纷纷议论着。 “我们覃大少爷可是说了哈,现在武汉战事吃紧,愿意当兵的过来报名,凡是跟我们当兵的,发钱发粮,以前谁家借了他家米的,全都不用还了。”敲锣的士兵大声叫喊着,“赶快过来报名哈,队伍十天之后就出发,过了时间你们就是想当兵都没门儿了啊!” “武汉是哪里呀?”“不知道是哪个村哟。”“怎么又有战事啊?会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哟?”“唉!看来这田租税赋,又要翻倍喽……”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他们对报名当兵的事儿,压根毫无兴趣。 “娘的,这个鸟村,每次都没有人来报名,要不是团长有交待,我真恨不得绑走他几个。”一个士兵指着贺云豪道,“你那个家伙儿,还他娘的有点儿腹肌咧。” 贺云豪见士兵指着自己,他放下手中要搬开的石头,大步向前走去。 “诶诶诶,走走走,这个村的人咱忍不起,他们个个都会昂拳。”士兵赶紧架着牛车,到别的村去招兵去了。 “阿爸,覃大少爷他们为什么一直在招兵?”韦佩兰把手上的木梁递给父亲,她用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们今天,是来帮贺云豪家收拾坍塌的房屋的。 “不知道。干活。”韦壮武接过木梁,摆在身后的乱木堆里。 “哼~不跟你一组了,你总是不爱搭理人。”韦佩兰说着,跑到爷爷旁边,“爷爷,我跟你一起搬。” “诶诶,好,小心着点儿,别压着手了,来,一起,一,二,三……” 分线—————————————————————————————— 覃云鼎刚打完一套昂拳,他平复气息,走到茶桌前,端起一杯茶,喝着。 “覃团长,不是我说你,你看人家李堂祖,他在桂里县可是拉了两千六百多人的队伍了,你这里……你这里一年多了……这才……这才拉了五百来人,这,这怎么向上面交待嘛?”何副官极不满意的说到。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的道理,何副官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五百来人,都是我们桂北县的精兵强将。” “就你这还精兵强将?就靠那不收租子的法子?” “至少他们都是自愿来当的兵。”覃云鼎放下茶杯,坐下。 “可我们要完成上面交给咱俩的任务不是,你这边至少得招到两个团的兵力,你看,这次有西北军,晋军,还有我们桂军,三路大军一起围攻老蒋,他老蒋是必败无疑呀,等胜利后,你覃团长的两个团再扩编成四个团或六个团,您可就是少将师长了呀。” “那何副官对我目前的招兵工作,有什么更好的建议?”覃云鼎试探着问。 “依我说,你把部队调到桂里县去驻扎,或者更远一点,调到那个宜山县去,桂北县的招兵工作,我和李堂祖来帮你做。” “那请问何副官,你们想怎么招呢?”覃云鼎淡淡的冷笑着。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式,您就放心吧覃大少爷。”何副官自信满满的回答。 “可以,我明天就带着我的部队去宜山县等你们,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您说。” “一,不能祸害这里的乡亲;二,不能抢掠这里的乡亲和乡亲们的财物,尤其是粮!”覃云鼎提要求时,他的眼神,十分坚定。 “这个……” “如果有谁敢祸害我的乡亲,我脱掉这身军装,调转枪头我就干他!”覃云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分线—————————————————————————————— 覃云鼎走后,何泽九带着李堂祖的一个团近千号人进驻桂北县县城,因为覃云鼎有言在先,何泽九他们在招兵时,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强拉壮丁,而是采取了“合法”的手段。 “谭县长。” “诶,诶,何副官。” “你们桂北县,多少民众啊?” “登记在册的,有九万上下。” 何副官听后,“雷霆大怒”的拍着桌子道:“怎么你们堂堂九万人的县城,招不来一千人跟我去当兵呀?这没人当兵,谁来保卫国家谁来保卫广西谁来保卫你们呢?如果没有当兵的,你谭县长还能这样安然的坐在这里喝茶吗!?” “是是是,何副官您说的是。”谭县长汗如雨下的连连点头,他给何副官倒茶的手,颤抖得差点把拇指上的玉扳指都给震碎了,“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现在,前方战事吃紧,上面要求扩军,你们县必须要招到一千五百名新兵,如若不然,你这个县长就别当了,你们县要交的税赋,是其他县的五倍。” “这……”谭县长一受惊吓,把茶杯打翻在桌子上。五倍的税赋,就现在的税赋都收不上来,别更说再加五倍了。 “这……这恐怕不妥啊何副官,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这么多税赋可交的哟。这个不妥,这个不妥哟。” “这我可不管,我也管不了。上面给我们的命令是,要么要人,要么要钱要粮,你自己看着办!”说着,何副官抓起帽子便要走。 “何副官请留步,何副官请留步。”谭县长跑到何副官面前,“这征兵,我也没有经验呀,您看您能不能……能不能亲自去一趟……” “我去征兵?你在家喝茶!?我说谭县长呀谭县长,你竖起耳朵给我听好喽!十天之后,我来你府上要人,如果要不到人,上面军法处置我,我就在此之前先军法处置了你!!” “这……”谭县长吓得直打哆嗦。 “不过呢,你也不用太难为你自己。”何副官又放缓了口气,装摸作样的拍了拍谭县长的肩膀,道:“您可以以县政府的名义下一道文书,下发到各个村,每个村要征到多少新兵,没有征到新兵的,那就让他们交上十倍的税赋,这样,征不上兵的村子,还可以给你交不少的油水钱。”说完,何副官得意的走了。 就何副官这个法子,十天后,桂北县征到新兵九百多人…… “怎么?才九百多人?”何副官心里高兴,脸上却是异常的愤怒。 “就这九百多人,我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喽何副官。”谭县长诉苦着。 “那行,就这么些人吧。”何副官站起来,大声道:“来人!” “到!” “命令一营,拿着县长的手令去县城拿粮食,就说是桂北县县长特批的。” “何副官,去县城哪里拿粮食?”士兵小声问到。 “废话!大街小巷,凡是有粮食的地方都是谭县长特批给我们的。”说完,何副官拎起谭县长,道:“谭大县长,现在只要您一份手令就好。” “这这这……这使不得呀这……”谭县长快哭了似的,哀求道:“我县刚受水灾之患,再去抢掠老百姓的口粮,这这这……这恐怕是要激起民反的呀!” “拿了粮我们走人!要反你让他们来反我们就好。如果你现在不写,我现在就让你反了!”说完,何副官扔下谭县长,扬长而去。几个士兵立刻掏出枪来,等着谭县长,逼他写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