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辞行之前,韦壮武担心李老爷会把抓来的土匪全杀了,他一再恳请李老爷先代为看管所擒获的匪徒,到时,他要把这伙匪徒带回桂北县交给死难乡亲的家属“处置”。李老爷觉得这一要求合情合理,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韦壮武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阿蛮的遗体,缓缓道:“阿肯,你和阿理先把阿蛮兄弟带回去,他的后事,自卫团会负责处理。另外,记得提醒守城的兄弟们,要加强戒备,别再让土匪钻了空子。” “放心吧团副,我们会把事情办妥。”阿肯神情低落的回答完,起步返回了。 “阿爸,我也要去宜山县,看昂拳大赛。”李傲雪跑到李老爷旁边,摇了摇他的手臂。 “这次你要带多少人,多少挺机枪呀?”李老爷略带微笑的“严肃”着问。 李傲雪矫情的又摇了摇李老爷的手,“唉呀阿爸~~” “那这几天,上学的事怎么办呀?” “阿爸~~~”李傲雪更矫情了起来。 “好好好。”李老爷大笑了两声,对覃土司道:“我这女儿,从小就让她娘给惯坏了,在学校里还好,在家里,成天不是舞刀就是耍枪的,拿她没办法。” “昨天还得多亏了李二小姐呢。”覃土司说着,向李傲雪竖起大拇指,“二小姐真乃当世之瓦氏夫人啊。” “瓦氏夫人,我练的就是瓦氏双刀。”李傲雪得意的说着,从后腰拔出两把刀便舞了起来, “雪花盖顶……” “阿爸,瓦氏夫人……是谁?”韦凯平侧挪了两步,靠近阿爸,轻声问到。 “你爷爷没告诉过你?” “没……爷爷还没教我双刀……” 在一旁的二哥韦凯林显得得意了起来,“这都不知道,瓦氏夫人是我们壮家抗倭的英雄,她曾经跟戚继光将军在沿海一带抗击过倭寇。” “爷爷什么都跟二哥说,爷爷就知道疼二哥……”韦凯平撇了撇嘴,心怀不满…… “你去可以,但是出门在外,要听你二哥的,知道没有?”李老爷严肃道。 “好,全听我二哥的。”李傲雪开心的收起双手,跑去牵了马匹,带上八个家丁,走到队伍前面,朝宜山县方向走去。 “覃兄,韦兄,小女这一路,就有劳各位了。”李老爷双手抱拳。 “哪里哪里,李兄放心。”覃土司和韦壮武一齐向李老爷抱拳道别。 “喂,小流氓,你说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还要跟女孩子一起坐马车啊?”李傲雪骑着大马,来到韦凯平旁边,道:“看你这脸白的,跟个二丫子似的。” 说着,大家伙儿也都笑了起来。 韦凯平一听,羞臊的跳下马车,道:“那我下来走路,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小流氓!” “那不成,你就是小流氓。”李傲雪说完,又想了想,道:“但是呢,如果你能从这儿走到宜山县,我可以考虑不叫你二丫子。” “呵呵,凯平哥是二丫子。”覃姗姗咧着嘴笑着,覃云明也“呵呵”的跟着笑了起来。 “不许笑不许笑,覃云明,你跟我一样,都是男子汉,咱得走路。” “好。”覃云明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就这样,两个小傻货从桂里县一路走到宜山县,走了足足二十多公里…… 这一路上,多了一位爱闹腾的小女孩,队伍就更热闹了,大家又是听她说评书,又是听她说新社会的故事,她懂的东西,确实很多……和她为伍,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分线——————————————————————————————— 也在这天早晨,九窟山上的土匪派人到滚雷山,通知下午一起攻打桂北县县城的事…… 傍晚时分,在九窟山上,陆远烈跟他的弟兄们道:“大家伙都听好喽!昨天受伤的死了的弟兄,都是让桂北县的人给打的!现在!我们还有那么多兄弟也被他们抓了去!此仇不报!枉为兄弟!” “对!对!要报仇!”“要抓些人,把咱的兄弟们给换回来!”“咱死了一个兄弟!就杀桂北县十个人来抵命!”“对!不能让咱们的兄弟白死了!报仇!”…… “好!呆会儿杀进县城,杀他个鸡犬不留!见到女人就抢!!!” “大……大哥,昨天抓走咱兄弟的,是桂里县的人……”阿毛说到。 顿时,陆远烈凶狠的目光转着他,吓得阿毛一身冷汗。旁边的阿旺立刻站了出来,抽了阿毛一巴掌,“叫你多嘴!” 陆远烈这才收起凶恶的目光,道:“要不是桂北县的人跟咱有过节!能有这么多屁事?要我说,这笔账!就得找桂北县的人算!” “大哥说得有道理!”“对!就找桂北县的人算!”……几个忠实的土匪带头说到。 分线——————————————————————————————— 如通知所约,覃安摇和谭耀良也都各自带了百十来号人,来到桂北县西门集结待命。 在桂北县县城,自卫团的人知道土匪来了,立刻把城门关闭。这时候,韦永材正挂着双刀,背着长枪,在城墙上密切关注对方的动向。 “再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开打了!”覃安摇微笑着,转向身后,道:“阿浪,去,到城门口喊话,如果他们现在乖乖的打开城门,我们进去只抢钱物不伤人命,如果他们不识时务,等我们杀进去,就杀个他个鸡犬不留!” “得令!大当家的!” 阿浪抬脚便跑到城门前面,大声喊到,“城门上的人听着!我们大当家的放了话,开城让我们进去!便可留你们一命,如果让我们攻打进去,就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呵呵!”韦永材冷笑了两声,道:“老朽随军征战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小贼!你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只要有我韦永材在!你们休息踏进桂北县县城一步!” “你个老不死的!你赶紧回家等死去吧你!你来这儿凑什么热闹!”阿浪骂到。 韦永材从背上搂起枪,在端起枪的同时子弹上膛,那娴熟的动作,让阿浪看傻了眼,在他还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枪响,他腰上的匕首被打飞了……阿浪吓得两腿一哆嗦,连想躲闪都挪不动半步…… 韦永材把枪扛在肩上,捋着胡子大笑了两声,“怎么样,小伙子,老朽这枪打偏了,要不,再来一枪试试?” 城上自卫团的人,这才放下心来,他们冲阿浪笑到,“孙子诶,再不走,下一枪就是左边的蛋喽!”说着,大家伙儿又都乐了起来。 阿浪慌乱的跑了回去,来到覃安摇旁边,道:“大大大……大当家的……城上……有……有……” “去你丫的!有什么有!好好说话!” “城门上有个老头儿,枪法太好了,刚才差点没把我给‘收’了(杀了的意思),幸好我身手好躲闪得快……” “行了行了别这里瞎吹了,我们又没瞎!”覃安摇不耐烦的一脚把他撂到一边去,又转向谭耀良,道:“你说这桂北县县城,一个守城的老头儿也有那么点能耐?” “管他呢,待兄弟们杀进去,抓住他,问出他的姓名和家人,到时把他们全给他绑上山去,给咱这帮小兔崽子们教打枪。”谭耀良冷笑道。 “谭……谭大当家的,我知道他名字。”阿浪立刻又站了起来。 “呃?”谭耀良侧过身,看了他一眼,道:“叫啥?” “叫……韦材……不对不对,叫……韦什么材……” “啧!”谭耀良不屑的蔑视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叫韦通材,韦通材……”阿浪好像真的想起了似的说。 “呵!韦通材!管他韦什么材,只要不是韦永材,什么‘材’我今天也给他劈成柴喽!”覃安摇狠狠道。 “韦永材……”阿浪挠了挠脑袋,又想了想,他突然大声叫到,“对对对!韦永材!他刚才说,只要有他韦永材在,咱休想踏进县城一步!” “呃!!!?”覃安摇听了,回过头来,严肃了的问,“他叫什么?” “韦永材。”阿浪“嘿嘿”的笑着,“确认过眼神,他就叫韦永材……” “娘的!韦老英雄不是在桂村吗,他怎么跑到这儿守城来了!?”覃安摇嘀咕着。 “韦永材?”谭耀良对这名字,似乎也很耳熟,他思忖着。 “大哥,那死老头儿枪法可准了……” “去你丫的!”覃安摇转身指着阿浪,喝斥道:“跪下!在我们没回来之前!不准起来!”说完,两们大当家的骑上马,带上几个人,向县城走去。 大哥的话,吓得阿浪立刻“扑通”的跪了下来,身后的兄弟们,都莫明其妙的傻了眼,“这韦永材……是哪位高人啊?”…… 在一旁的鲁南宣感觉不太对劲,他也骑着马,跟了上去。 谭、覃二人来到城门口,大声问到:“城上守城的是何许人也啊!?” 自卫团的阿柄端起枪指向覃安摇,说话间便要开枪,韦永材立刻制止了他,道:“后生切勿急躁。” 阿柄犹豫着把枪缓缓放下,他一心只想为他的兄弟阿蛮报仇,凡是见着土匪,他都想杀。 韦永材向城下问话到,“昨天伏击我们队伍的匪徒,可是你二人?” “我说你这老头子废什么话!”鲁南宣说着便举起枪。覃安摇马鞭一甩,当即把他的枪口打了下来,覃安摇怒斥到,“姓鲁的再敢乱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着城下人的举动,韦永材和自卫团的人也都疑惑了起来:这土匪,这是要唱哪一出呀…… 覃安摇也狠狠的瞪了鲁南宣一眼,又回过头,双手抱拳,问到:“敢问老爷子,您可是韦永材韦老英雄?” 韦永材一听,捋了捋胡须,“呵呵”的笑了两声,答到:“老朽正是韦永材,至于老英雄,不知从何说起?” 覃、谭二人竖立起了耳朵,齐声问到,“您可是当年黑旗军的韦永材韦老英雄?” “老朽实乃枯骨苍松耳,英雄俩字,却也谈不上。” 听完,覃安摇立刻下马抱拳,向韦永材深鞠躬,“早年曾听陆督军教诲,男儿当如黑旗军,御敌于国门之外,荡寇于山河之间!听闻韦老英雄也是黑旗军的将领,在此,请受我三拜!”说着,覃安摇向韦永材又是一拜。 谭耀良也立刻下马,向韦永材鞠躬叩拜。 这听得大伙儿有点儿懵,这两个贼人,这是要使啥诡计啊…… 韦永材也抱拳仰叹,道:“承蒙陆督军厚爱,还能记得我黑旗军的将士,只恨我辈军人……”说着,韦永材暗然神伤,他无奈的低下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唉!!!” “当年在陆督军手下,也曾听他提起过,桂北县有个韦永材,曾是黑旗军的将士,战法夷,驱倭寇,为国出力,为民族之大义出力,某虽落草,但为国出力者,誓不敢忘!”谭耀良说完,再拜。 “是啊,我等虽已落草,但孰有功有恩于国,我等自当清明于心,为国者,我等永记于心!”覃安摇也再拜。 “二位请起,请起。”韦永材欣慰道。没想到这么多年,遁入深山老林,竟然还有人记得,曾经为国出力的糟老头,韦永材的心里,无上荣光。 谭耀良起身,道:“韦老英雄,我等数百弟兄,今日进城,多有不便,来日,某定当亲自登门,向您谢罪!” 说完,谭、覃两人上马,转身便要走。鲁南宣急忙道:“二位当家,你们这是……” “鲁二当家的,你回去,告诉你们陆当家的,城他可以攻,钱粮他也可以抢,人你们也可以杀!但是,如果谁敢伤了韦永材韦老英雄,我们秃鹰山的弟兄,定会踏平他的老巢!” “还有我们滚雷山的兄弟!” 说完,谭、覃二人,即刻离去…… 鲁南宣无奈,只得骑着快马,赶往东门…… 在东门这边,陆远烈等人正蠢蠢欲动。而在城里,韦永材早就动员了所有百姓,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拿得动刀枪棍棒的,都要做好和土匪决战的准备。 在城内的墙脚下,屠夫们拿着杀猪刀、剃骨刀,铁匠们拿着铁锤、铁钩,妇女们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菜刀的,虽然他们此生,从没杀过人,虽然他们看上去,害怕极了,但她们,都做好了为自己搏命的准备…… “他丫的,西门的人怎么还没动手!”陆远烈不耐烦的骂起娘来。 “大哥,会不会那边……也在等着咱先开火啊?”阿毛说到。 “他丫的!不是说好了!我们人少!要他们先动手的吗!”陆远烈焦躁的来回走了好几圈,他心痒得真想掏出来挠挠…… “不管了!咱先动手!”陆远烈下令到,“兄弟们!攻城!” “啪啪啪……” 随即,一排排子弹飞向城墙。按照韦永材的部署,土匪没有火炮等重武器,在他们开枪的时候,大家伙儿只管躲好,等他们攻到城下时,再一齐放枪射杀土匪。 攻城命令刚下,鲁南宣就骑着快马跑了过来。 “大哥!——大哥!——别攻了!别攻了!”鲁南宣挥着手大声喊着。 怎奈,密集的枪声和打杀声太大,陆远烈没有听清,他大笑着喊到,“二儿啊,你回来得正好,西门该是有进展了吧?” 鲁南宣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他耳旁,急切道:“大哥!覃安摇和谭耀良跑了!这城,攻不得,攻不得呀!!” “啊!!!?”陆远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什么!!!?谁跑了!!!?” “滚雷山和秃鹰山的人,全他丫的跑了!”鲁南宣哭丧着脸道,“我们快撤吧,不然晚了,就撤不了了!” “什么!!!??” “快撤吧,大哥!” “他娘的!覃安摇谭耀良!你姥姥!!!” “快让兄弟们停止进攻!快撤!” 陆远烈回过神,想叫兄弟们撤,可当他抬起头来的一刹那,六猴和三个兄弟已经蹬上城墙了。他大声疾呼,“兄弟们停止进攻!撤!快撤!” 刚冲到城下的第二波人听到牛角声,都纷纷撤回。 而才刚蹬上城墙的六猴等人,一时间不知所措的……当他们转身要回撤时,就被自卫团的人全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