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允熥回到开封，他一回来就马不停蹄让人把林凯找来，看到林凯他吓了一跳，几天没见，原本魁梧的林凯，顶着一对黑眼圈身形似乎也消瘦了不少。 　　 “林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朱允熥关切地问道。 　　 “殿下，您可回来了。”林凯带着哭腔说道。 　　 他是真的伤心了，原本以为有朱允熥给的章程，做起来会很简单，可他没想到的是章程虽然规定的非常详细，但是还是会有许多问题。 　　 这让领兵打仗的林凯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十几块，这还是有赵炳成帮忙，那些河南布政使司的人也比较配合，不然林凯都有种自杀的冲动了。 　　 万幸朱允熥只是离开几天，不然林凯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他算是明白了，文官不是这么好做的，以前觉得那些文官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现在他才体会了几天，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朱允熥翻看着林凯这些天的成绩，“不错，看来林指挥使还有做文官的潜质。” 　　 “殿下您可别拿末将开玩笑了，这些要不是赵知府帮忙，末将早就以死谢罪了。”林凯带着哭腔说道。 　　 “哦，不错。”朱允熥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林凯，还是说赵炳成。 　　 确实，现在河南近半数的灾民云集在开封，因为消息已经传开，皇孙朱允熥亲自坐镇开封赈灾，还带来了无数的粮食。 　　 朱允熥知道，这里边肯定是有人暗中推动，自己确实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可自己并没有带粮食过来！ 　　 灾民们不知道这些，可散播消息的人肯定知道，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个朱允熥制造麻烦。 　　 开封是河南三司的所在地，但这里的存粮并不多，现在因为张文中和李原被罢免，许多士绅嗅到危险，他们就像是商量好一样，把粥棚全都撤了。 　　 现在只有官府的粥棚还在运转，原本还能支撑些时日的存粮，随着灾民的云集，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 　　 一旦这里维持不下去，那灾民肯定会大乱，到时候朱允熥这个赈灾的钦差就算不会被朱元璋法办，召回京城也是必然。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然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自己赈灾自然是断了那些士绅兼并土地的财路，他们这么做也在预料之中。 　　 “殿下，现在城中的存粮勉强也就能支撑十天，这还是灾民不增加的情况下，现如今仍有大量灾民涌入，照此下去，估计七天开封的粮食就告罄了。”赵炳成忧心地说道。 　　 “周边府县的粮食运过来没有？”朱允熥放下手中的册子问道。 　　 “徐州、凤阳的存粮再有三天应该就到了，不过他们存粮也不多，只有五千石，扬州那边最快也要十天，户部的粮船现在还没有消息。”赵炳成快速回答道。 　　 五千石粮食其实已经不算少了，可是现在粮食不仅仅是要赈济灾民，开封城里还有十几万百姓要吃饭，城中的百姓加上灾民，有三十万之众。 　　 五千石粮食，和巨大的需求比起来，确实太少了。 　　 “以前不是有士绅商贾施粥吗，怎么现在没了？”朱允熥明知故问道。 　　 赵炳成这次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你不让人家趁机买地，就算有几个好心人想施粥，现在也不敢犯众怒。 　　 “算了，既然他们不愿意施粥也没事，毕竟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吗，大不了我跟他们买也是一样的。你们现在准备一份开封周边的地图，还有开封的鱼鳞黄册。”朱允熥并没有纠结粮食的事。 　　 林凯和赵炳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林凯虽然不是民政官，但是道理他是明白的，那些士绅并不是因为没有余粮，而是因为朱允熥的出现，让他们原本可以低价收地的打算落空了。 　　 既然没有好处，他们自然不会再施粥，朱允熥那句‘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倒是很贴切。 　　 他们不明白的是，现在看鱼鳞黄册干嘛，难道你还能从上面变出粮食来不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凯和赵炳成准备去拿，却被朱允熥喊住了。 　　 “赵大人，鱼鳞黄册拿来之后，你安排人把官府的土地都统计出来，然后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赵炳成看看林凯，不明白朱允熥是什么意思，难道朱允熥还准备自己种粮不成？这位爷不会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天才吧。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作为开封知府，对辖区的土地还是比较了解的，只不过不详细，现在拿着鱼鳞黄册一对比，很快他们就弄完了。 　　 “嗯，还挺快的。”朱允熥看着地图点点头说道。 　　 还没等林凯和赵炳成反应过来，朱允熥就开始布置，他们听完之后，都对朱允熥刮目相看。 　　 除了粮食没有解决，朱允熥的这些措施确实让他们眼前一亮，尤其是赵炳成，他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看有人这么赈灾，而且细品下来，朱允熥的办法还真的不错。 　　 朱允熥之前就让林凯将灾民全部打乱，按照军队标准每百户人家变成一队。这样最大程度上避免了灾民抱团闹事的可能性。 　　 现在朱允熥在开封城外官府的土地荒地全都划出来，然后根据每个地方的大小迁入灾民，形成一个个临时的村落。 　　 这个倒是不难，毕竟现在官府还在施粥，灾民很听话，不到一天的时间，灾民就全都迁入新的营地。 　　 每个营地按照人口数量的不同，还有卫所的士兵带上数量不等的差役驻扎，这一点也是最让赵炳成佩服的地方。 　　 士兵的服从性和执行力肯定比差役要强很多，但也分什么事，他们行军打仗没问题，可是管理灾民就肯定不如差役了。 　　 官差，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不管是谁做官，管理百姓都是靠着他们，有他们的加入，百姓就更好管理了，安排好这些之后，朱允熥就拉着林凯和赵炳成连夜布置下一步。 　　 “这个皇孙也太嚣张了，咱们不能任由他在这胡作非为！”王秉章一脸怒气地说道。 　　 “王大人说得对，原本灾情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他现在横插这么一杠子，如果出现什么纰漏他拍拍屁股回京城了，留下咱们河南的百姓受苦。”一个士绅同仇敌忾地说道。 　　 他们都是开封数得着的大士绅，本来这次水灾正好使他们发家致富的好机会，他们先施粥，把灾民聚拢起来，然后在把粥棚停了，到时候他们就能用一点点粮食得到大片的土地。 　　 甚至他们已经划分好了区域，只是谁也没想到，朱允熥会来，而且一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他们虽然不敢和朱允熥正面硬钢，可是停掉粥棚，散播假消息，暗中使些绊子还是没问题的，这不完全是为了泄愤，更多是想把事搅浑。 　　 他们当然也有信心，到时候只要朱允熥一走，他们就可以继续兼并土地，价格甚至会更低！ 　　 他们甚至已经知道朱允熥准备向他们买粮的打算，他们这次聚会达成共识，谁也不会买粮给朱允熥。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朱允熥的笑话，虽然他们对朱允熥赈灾的那些措施也有点佩服，但是没有粮食，再好的举措也是白搭，而且朱允熥摊子铺的越大，到时候就越难收场。 　　 他们要等着朱允熥低声下气地求他们卖粮，然后拿出一点点粮食应付一下，然后看着朱允熥因为没有粮食，把赈灾弄得一塌糊涂，灰头土脸地回京城。 　　 至于朝廷运粮他们也不担心，他们早就知道朝廷现在的存粮，就算把应天的存粮都运过来，也不够！ 　　 至于周边的官府，他们早就通过关系打点好了，周边的官府会运粮，但绝对不会多！对整个灾区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而那些外地的粮食，在他们的运作下，根本就运不过来！ 　　 现在夏粮播种的时节已经错过，几十万灾民需要朝廷一直供养下去，需要的粮食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不相信朱允熥有办法解决，他们就是要等着看朱允熥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