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不去?没人通知自己,名不正言不顺,送上门让某些人质疑自己的动机,且即便自己获知了些什么,却因难以有所作为而徒增烦恼焦虑。不去,那种猫爪挠心的滋味岂又受得了?两手提篮左难又难之际,电话铃又响了,烦人,却又不得不拿起话筒。 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过来的一个男子的声音陌生中却又仿佛有点儿熟悉:“是小吴科长吗?” “是我,你是……” “我是周纲堂……”吴岩的手竟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你我的两次见面都是在一种特定的情境下,你应该有印象吧?” “当然,可是您……有什么事吗?”此时的吴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周纲堂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 “事是自然有的。我听人说你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本不该来打扰你的,只是明天有个比较重要的会,我想请你出席,可否?”周纲堂的声音不疾不徐中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传过来。 “一个会议而已,怎敢劳您大驾亲自打电话过来,吩咐栗秘书一声即可。”吴岩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有股谄媚的味道在里面,但这至少是一段时间内自己面对周纲堂时必须采取的一个态度。 “这怎么行,小吴科长是梁主任所倚重的得力干将,岂敢怠慢,将来一应事物周某还要仰仗小吴科长通力协助。” “您太客气了,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而已,当不得周副主任如此抬爱。” “那你明天是一定会出席会议的啰?周某这里先谢过了。那就明日见?” “明天见。” 电话那头话筒放下了,吴岩手里的话筒却迟迟没有放下。周纲堂本人亲自打这个电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得他不去咀嚼这里面的味道。笼络人心?就像自己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自己乃一区区小科长岂值得他巴结。或者这个会与自己相关?毕竟情三科主管城市治安这一块。可他这样一个刚投诚过来必须在某方面(比如反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出来的人,又岂会在拈不上筷子的城市治安方面下功夫。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不欲自己长时间脱离他的管控。 在富华大饭店一案中,自己与他的第一次正面交手,颇具与其接头的最大嫌疑。三天前在特务机关会客室,自己的些微失态应该被他尽收眼底。从他当时面向会客室门口的方位以及梁尚乾走进会客室那刻他目注的方向,自己的失态极难逃过他的视线。 于此不难得出,自己在周纲堂这里摊上事了!也罢,至少今晚自己不会纠缠于明天去不去了,即便想不去都不成了。 很奇妙,这一晚竟是吴岩自三元路惨案发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或因他这段日子过于纠结焦虑的心态暂且松弛之故吧。 早上七点,吴岩昨晚特意调的闹钟把他叫醒了,这几天安逸得他天天睡懒觉。正在后面厨房生炉子的董妈妈见他拿着洗漱用品过来了,便问他起这么早干嘛,他回说早上有个会要去单位。 董妈妈边往炉子里放煤炭边说:“那来不及做早餐了,我给你去买去。” 吴岩边漱口边说,不用,去外面随便吃点。 董妈妈帮着他穿好了衣服,还替他把单车推出门,已经出摊的樊伯瞧见了便问他这么早去哪,他回一句上班去,秀儿一下从铺子里跑了出来埋怨着说:“你都这样了还上班,你们老板的心也太黑了吧。” 倒是樊伯说了句公道话,端人的饭碗就得受人管。 秀儿的嘴便嘟起了老高:“那你路上当心点,别把那条胳膊也折了。”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早上的“规划二局”一如往常,上班的点,好多人手里拿着早点匆匆走进大门。对吴岩而言,有所不同的是自进大院直至一路登上三楼,几乎每个看见他的人,都纷纷跟他打着招呼,“好些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日”之类的问候关怀不绝于耳,搞得他应接不暇都不好意思了,曾几何时享受过这等高规格的待遇。 上了三楼,正往梁尚乾办公室那方走去,关着的门打开了,栗梅和老潘一并走了出来,小跑着跑到吴岩身边的栗梅颇委屈地埋怨道:“小吴科长,人家想去看你来着,可老大和老潘他们硬是不告诉我你住哪,可把我急死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会。谢谢你的关心啊。”不得不说,吴岩被她的真情流露给感动到了。 “让你不来你偏要来,想拍周叛……副主任的马屁是吧?”被吴岩狠狠瞪了一眼的老潘把那个到嘴边的“徒”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吴岩一脚朝他屁股踢去,从他闪开的空档里走进梁尚乾的办公室,沈晗和他并坐在沙发上,梁尚乾责问道,你跑来做什么,沈晗则关心地问,怎不多休息几日。 吴岩大大咧咧往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去:“我哪想来呀,天天睡到九十点钟才起床多美呀,可就有人见不得我安逸。” “谁呀?”栗梅问。 “不会吧。”老潘一脸的不相信。 “是你们廖处长?”连沈晗也参与到这场猜谜中。 “我知道是谁了。”梁尚乾则一副笃定之态。 “你快说呀。”老潘急了。 “你猜。”吴岩给他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蓦地,一句“好热闹啊”响起在门口,是周纲堂,做作地问一句:“我可以进来吗?” “欢迎欢迎,请进吧。”作为主人的梁尚乾必须有这种态度站了起来。 在周纲堂向梁尚乾走去俩人握手的刹那,老潘突然一下醒了恍似地伸脚踢了吴岩一下,明里恭维暗里埋汰道:“是这厮吧?你小子是个人物了啊。” 并非路过亦非来凑热闹的周纲堂是特地过来请梁尚乾去参加他主持的会议的,在他对梁尚乾说明来意后,梁尚乾稍加斟酌后给拒了,说:“周先生,这个就不必了,我在,会给你在会上要讲的话和布置任务带来诸多不便,你就放手去干你要干的事,只要合情合理有利于工作,我鼎力支持。” 不愧为老狐狸,软硬兼施让你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