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阁茶楼坐落于南湖公园的一座湖心小岛上,四面环水,所谓烟雨是因此地晨暮两个时间段湖中水汽升腾而形成漫漫一重薄雾于湖面袅袅娉娉仿如仙境般引人流连遐思,文人墨客遂据此附庸风雅给起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儿,实则烟即雾,雨则是那看不见的水汽罢了,景致煞是好看。 来到水边的何智猷上了一艘船娘划着的小艇,摇啊摇,摇啊摇,心事重重的何智猷却无半点欣赏湖光水色的心情,况且中午时分这个点,丝毫也体现不出烟雨的味道和意境。船摇到烟雨阁岸畔,黄茂德接着了他,客客气气在前面引路登上烟雨阁茶楼。 底层的门口,竖了两根木桩子般的青年壮汉,其中一个对何智猷冷冷道:“把你的武器交出来。” “我没带任何武器。”何智猷伸开双臂。 人仍是全身搜了个遍才予以放行。 楼上楼下除了底层恭候着一名女招待,别无他人,周纲堂把整间茶楼给包下了,可见三天前周淑雅对他的刺杀予他内心留下了足够的阴影。 一间包厢内,一张古色古香的案几旁坐着脸上挂着淡淡忧伤的周纲堂,案几上摆放着几碟水果小点心,他起身迎了一步,简洁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一路上想好了开口话该怎么说的何智猷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话来,人家新丧,亲姐姐近乎死在自己手上,什么样的抚慰和问候语都显得不合适,仓促间,他只得没话找话说:“周副主任,您应该多休息几日的,人都瘦了一轮。” 周纲堂倒也没计较:“何处长,是日本人不让我安生啊,堂堂一名中将当街被杀,仓冈哪里肯放过我,我也只得劳烦你跑一趟了。” 女招待双手端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和茶炊进来了,轻手轻脚地将茶具和茶炊摆放在案几上,烫了一遍茶壶往里面舀了三勺茶叶,拿起茶炊往里倾水时,被周纲堂伸手阻止了。 “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 女招待躬身退出去后,周纲堂自己往茶壶里倒了水,拿起茶壶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倒了两杯,一杯往何智猷面前一放,做了个请的手势。何智猷只得被迫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放下,抬眼往周纲堂面上望去时,只见他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顺着桌面推到他的面前。 “这把莫辛-纳甘M91-30狙击步枪你应该瞧着眼熟吧?” 该来的终于来了,何智猷拿起照片打量一眼:“自然是见过,我也曾玩过。” “何处长,请看仔细了,我这里不是泛指,而是特指这一把。” 何智猷只得再度看了两眼:“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呀。这种枪,自三十年代初进入重庆后,大凡中统军统和各军事单位特务部门均配备了一些……” 知他在王顾左右而言他,周纲堂遂不客气地打断道:“别扯的太远,仅就两年前的武汉站,你们共有几把这种枪?” 如这般的单刀直入,何智猷想搪塞是不可能的了,便苦了一张脸说:“周副主任,您这是……太难为我了。” “我知道。”周纲堂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这茶还蛮不错。所以我才把你约到外面来,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何智猷吭哧着说:“万一……” “你放心好了,在我这儿就没有这个万一。”周纲堂欠身将照片拿在手里举在他眼前。“梁尚乾在仓冈面前说只有两把,但你的眼睛和态度已经告诉了我,不止对吧?” 心里喘了一下的何智猷颇艰难地说:“他当时的意思是被收编时在册的确是两把……” “这么说,他在玩数字游戏?”周纲堂再次打断他,这也是因了他的心情太过抑郁之故,急欲寻到一个宣泄口。 “他的本意是……不想事态复杂化。” “很复杂吗?” “可能会牵扯到一些人。” “这个就无须你担心了,先做好你自己。” 这话就等同于明目张胆的恫吓了,何智猷只能付之以苦笑道:“我的担心并不在这里。” 周纲堂打包票道:“这个你就更无需担心了。我这个人虽不大受待见,底线还是有的。你刚才说到有些事会说不清,我认为没有什么说不清的,只是愿说不愿说的事。那么下面我们先来搞清楚一件事,照片上这把枪最后的持有者是谁?” “一个死人。” “死人?” “对,死人,董元新,当年是我下面的一个行动组长,两年前……反正的那天,因……出言不逊死在了坂相忝的枪下,这把枪随之下落不明。” “唔,这件事我曾有所耳闻。下一个问题,他的后事谁打理的?” “梁尚乾亲自督办。” “我指的是具体操办人。” “老谢,当年后勤财会等杂务都是他管着的……” “你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换一个说法吧,你们中谁跟他的关系最近?” “这个……”何智猷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面现不耐之色的周纲堂伸出指头敲打着案面。“何处长,都这会儿了,你还跟我打马虎眼是否有些不识时务了?” “不是,可是……”见何智猷作出一副作难之态,周纲堂冷冷一哼,起身在室内踱起了步子。“让你为难了是吧?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一下,也蛮可以找其他人核实。” 被逼上梁山的何智猷吭哧道:“周副主任,委实此事……干系太大,我,请您一定替我保密。” 孰知周纲堂勃然作色道:“你还要我重复刚才的保证吗?” 终于痛下决心的何智猷道:“罢了,这个恶人只得我来做了。当年跟老董关系最铁的有两个人,老潘和吴岩。” 周纲堂故作恍然道:“难怪你如此忌惮,却原来是梁尚乾身边最红的这俩,还真是难为你了。但刺杀浅北是一人所为,你认为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这个问题那便是真的难为何智猷了,在周纲堂的高压下,他略微地反抗了一下下:“周副主任,这恐怕就是您的主观臆断了……” 孰料周纲堂拿起茶杯狠敲了一下案面,疾言厉色道:“你的意思是此事与他俩毫无瓜葛了?” “我……”何智猷有口难言地露出一副难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