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抵老会宾楼，一下车，便看见坂相忝已等候在门口，梁尚乾迎着他走过去，曾希廷正待介绍，阴沉着脸的梁尚乾一句“无需，”坂相忝却阴冷道：“梁桑，请慎重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 　　 冷哼一声的梁尚乾走进一楼大厅，竟未看见一名自己的人，他骂一声“混蛋，”上了二楼，进入一间宴会厅。里面摆了三桌酒席，武汉站的一众大小干部均在哪儿嗨着，有的手拿一瓶酒在灌着，有的两两搂腰甩胯舞着，一见梁尚乾进来便纷纷围了过来，已经喝得微醺的廖显达一手搭在梁尚乾肩膀上，往他身后瞧了眼讶异道：“老大，不是给嫂子过寿吗？她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的梁尚乾问他：“谁张罗的？” 　　 廖显达回首指着一个畏手畏脚躲避着梁尚乾目光的青年男子说：“小罗呀，不是你让他通知大家到这儿给嫂子过寿的吗？” 　　 这小罗精明能干颇受梁尚乾器重，年纪轻轻便成为行动科长何智猷的副手。 　　 随着梁尚乾的一声暴喝“他让你吃屎你也吃呀，”厅内所有人的眼睛一个个瞪得溜圆地朝他身后望去：坂相忝领着一群日本兵冲了进来。 　　 坂相忝直接走到梁尚乾的面前问道：“梁桑，考虑好了吗？” 　　 不知就里的廖显达一把搡开他，揪着梁尚乾的领口怒道：“老大，你什么意思？” 　　 梁尚乾一巴掌呼了过去：“还有脸问我？我何曾替你们嫂子办过寿宴？还跑到如此高档的酒楼里来？因为你们的愚蠢，我被这位特高课的课长给拿住了，以你们的性命相要挟，卖国求荣效忠汪逆的新政府。各位同仁，给个态度吧。” 　　 “放屁！老子们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廖显达身后的行动科组长董元新挤开他，指着坂相忝怒喝。“狗日的小日本，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后撤一步的坂相忝迅速掏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吭都不吭一声对着董元新的前额就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董元新的额头上现出一个血窟窿，仰面便倒。 　　 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杀人，一下便触怒了所有的人，身上携有短枪的俱都掏出枪来，而老潘和吴岩的手比他们更快，双双的枪口已指向坂相忝的脑袋。 　　 梁尚乾以一个极快捷的动作分别下了吴岩和老潘的枪，颇痛楚地扫视大家一眼：“都不要命了是吗？” 　　 大家愤怒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自己的一条命即便不是命，还有一家老小呢？生死当头，可以逞一时意气，但稍微冷静下来，人生有几条命啊。 　　 见此情景，梁尚乾旋即转身对坂相忝道：“我……愿意归顺。但有个条件。” 　　 一边翘首以待的曾希廷忙道：“有何条件尽管提。” 　　 梁尚乾抬手一枪朝小罗射去，将其当场毙命，继之掉转枪口朝下。窃以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将是自己的曾希廷，吓得躲到了坂相忝的身后。梁尚乾深深一叹，垂下了自己从不曾向任何人低过的脑袋。曾几何时，令武汉三镇日伪大小头目闻风丧胆的中统**就此沦落。 　　 “大义与小义实难两全哪！”在吴岩讲述过程中，一直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着步的尚之霖听他讲完后嗟叹一声，向外走去。 　　 吴岩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拦住他的去路急切道：“尚部长，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 　　 “我想去见见那位演讲者，有两个问题向他讨教。” 　　 “你觉得以你日本特务的身份，我会答应你吗？或那位演讲者会答应吗？” 　　 “万一……”最后的机会，吴岩岂会放过。 　　 “没有万一。闪开。你们两个接着聊。” 　　 吴岩还想犟，被身后的小文一把揪住肩膀扯开来调侃道：“得了吧，我们部长要见他，都被他礼节性给拒了，你就别想了。咱俩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吴岩赌气地坐了下来，背对着小文。 　　 小文耐心地搬把椅子坐到他对面：“自然有得聊才聊嘛。从你的言语里，看得出尚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屈身汪逆也是出于不得已。我想问你个事，想不想为我们工作？” 　　 “你们？”好大的口气。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情报二处的，此行兼任尚部长的助理，姓文，文敏。我正式代表情二处，向你发出邀请，加入我们。”文敏当回事地向吴岩伸出手。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你们的内线？”一瞬间，让吴岩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在与组织失联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向外输送情报的渠道。 　　 “你理解得很对。愿意吗？” 　　 但是，起码的组织原则告诉吴岩，**与国民党素来是势不两立的两个敌对阵营，在没有获得组织的许可下，他个人是不得与国民党产生任何横向关系的。可是，组织在哪呢？ 　　 “你犹豫什么？”窃以为有戏的文敏追问一句。 　　 暂且情况下，吴岩只得做戏道：“我本是重庆政府的人，愿意与否其实不是问题，但我有三个很现实的难题。第一，我有个老母亲需要我赡养。第二，我没有任何的经验。特工总部是个啥地方？一个搞不好就送了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受过哪怕一丁点这方面的训练，恐担不了这个重任。” 　　 文敏当即表态：“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对你进行短期的突击培训，经验也是可以在工作和实践中积累的。” 　　 吴岩揪住不放道：“你似乎回答了我的后两个问题，那第一个呢？我若是万一嗝屁了，谁来赡养我的老母亲？” 　　 或许是被他的“嗝屁”逗笑了的文敏说：“当然由国府负责养老送终啊，会定期发放……” 　　 吴岩忙摆手道：“后面三个字你无须说出来了，不吉利。可我身边就有个例子，儿子为国殉职，可国府从来就没有哪个人来看望过他老母一回，更遑论什么抚恤金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文敏遂不勉强道：“行吧。但说不定哪天我还会找你。” 　　 望着她的背影离去，吴岩有些小后悔，不该把门关得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