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文敏说好了有电话来的，可吴岩从晚上九点一直等到下半夜两点了，电话机执拗地保持着沉默。行动失败了或取消了？你文敏总得给个准信不能说话不算话吧，你不来电话，我总可以去找你吧。 　　 当一早吴岩骑着单车来到二敏小吃店门前时，发现卖票的是小敏，搜遍小吃店内外均没看见文敏的人，这就奇了怪了。他下车走进店内，将手里的钱递给小敏时似随口问她，你姐呢，怎么没见她人。 　　 小敏偷偷一笑说：“她说她没脸见你。” 　　 “难道她准备躲一辈子？”对这种借口吴岩嗤之以鼻。 　　 “真的，她下半夜才回。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快天亮那会儿才睡着，我就先来了。”小敏很认真地说。 　　 “怎么个难受法？”吴岩一语双关道。 　　 “你看报纸就晓得了。” 　　 “没看见卖报纸的呀。” 　　 “刚刚过去你没赶上。” 　　 吴岩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钱，说一声“不吃了”冲出店外，骑上单车就满大街去找报童，终于逮着一个买了份报纸跨坐在车上看起来。 　　 这是一份民间地下小报，折叠成书本大小的方块，共有十六版，头版头条标题醒目却深深刺痛了吴岩的眼睛：“抗日女杰豪迈饮下毒药，誓与日酋仓冈同归于尽！” 　　 除了标题醒目，所报道内容却语焉不详，报道中数次提及据目击者称，据不明人士透露等含糊辞令，一言以概之：某抗日女英雄扮作帝豪酒店传菜员饮下自己下的毒药以迷惑仓冈同饮，仓冈在被送往日陆军总医院后不治身亡！ 　　 如这般的民间小报，大多以登载明星轶事坊间传闻作为卖点，消息是否属实，就连吴岩也无法判断，毕竟该报概属于民间私印。 　　 继续骑着单车上路的吴岩进入普仁医院，一路上倒也见到有几人在阅读他同买的那份报纸，却不见兴起多大的波澜，或许持他同样的观点，对其可信度抱有一定的质疑。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谜团竟会被躺在床上的梁尚乾轻易地解开了。他走进病房时，梁尚乾正在一手油条一手豆浆在过早，见他手拿着报纸，忙一口咽下嘴里的油条，像个孩子般雀跃地喊了声：“你看报纸了？仓冈那老小子被**给灭了！” 　　 “这你也信？”吴岩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报上的你可以不信，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你必须得信。”梁尚乾却道。 　　 “你核实过了？”吴岩精神一振。 　　 “我哪有那闲心，是你的那位处长大人一早听外面报童在嚷嚷，就打了个电话给11军的一个情报参谋核实过了，仓冈的确被**隐伏在帝豪酒店的一名传菜员给毒杀了，可叹的是这名传菜员因为被桜子那娘们强行试吃，亦香消玉殒，同时还死了一个教化课的课长。” 　　 “不对呀，怎么就死了俩？”不由得吴岩质疑。 　　 “我也想着应该一窝给端了。据说是被桜子那娘们看出了端倪，其余人没敢再吃，这里面的道道电话上也说不清楚，总之，仓冈死翘翘了是确定无疑的了。” 　　 “可惜了！”吴岩嘟囔了一句。 　　 “可惜没能如你所愿？”梁尚乾立马隐射道。 　　 “我是说可惜陪葬了我们一名女英雄。怎么没见老潘和栗梅？”吴岩将话题扯开。自己那天在门口偷听到的坂相忝和小林之间的对话，这个老家伙或许也偷听了一耳朵。 　　 “我让他们找主治医生去了，马上办出院，再住下去身上都发霉了。拿毛巾来给我擦手。”梁尚乾乐呵呵地拍打着双手，死了一个仓冈就好像搬走了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似的。 　　 “只怕是这两天没人给你敬供，觉得再住下去没意思了吧？”吴岩递上毛巾揶揄他道。 　　 “小子，看破不说破晓得不。”门口走进穿戴齐整的廖显达，身后跟着金秘书。 　　 “那您也同他一样的心思啰？”吴岩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趣两位长官的机会的。 　　 “为什么人人都说我和他是一丘之貉呢。”廖显达对此并不在意，也被吴岩调侃惯了。 　　 “所以呢，就是住院也往一块儿凑。”此时门口走进梁尚乾和廖显达二人的主治医生、脑内科高主任跟他俩开着玩笑，后面跟着肩并肩的老潘和栗梅。 　　 高主任是个挺风趣的小老头，他走到廖显达的左侧，突然伸手拍打了一下他受伤的胳膊，廖显达护痛地闪躲了一下，嘴里并没嚷出声，高主任遂对他说，你可以出院了，然后走到躺在床上的梁尚乾跟前，先问了他一句头还晕不晕，随后伸手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最后搞笑地伸出三根指头问他，这是几，一屋子的人都笑翻了。 　　 就在梁尚乾和廖显达欢天喜地准备着出院时，小陆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声称一伙记者把住院部大门给围了，这是要找梁尚乾核实仓冈是否被毒杀的消息呀。 　　 “这下麻烦了，想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了。如何是好？”皱了皱眉头的梁尚乾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既然记者都找上门了，梁尚乾必须得向日本人核实该消息的真伪度，但这个电话该由谁来打却是个问题。秘书栗梅？她并不精通日语，况且她一个女人。吴岩？这种沾火星的事梁尚乾本能地不愿推给他，而他自己出面显然也不合适，就在他纠结着时，吴岩却走向了电话机，拨了一组号码，声称找小林翻译官。 　　 这倒是个适宜的途径，梁尚乾和廖显达对视了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小子的脑子硬是比别人好使。 　　 在吴岩和小林一阵叽里呱啦的日语交流之后，他放下话筒对看着他的众人说：“整个特务机关现在已乱成一锅粥，小林的意思是此时不宜对外发布任何消息。他透露，坂相忝和谷川桜子已分别被问责，失去自由活动空间，等待日军司令部调查组过审。” 　　 “还出不出院了？”吴岩最后问梁尚乾。 　　 “凭什么，溜后门就是。小潘子，去准备。”梁尚乾大口大气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