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子和茗子各搬着两把椅子跑回来了,桜子却并未坐下,原地转着圈朝四面打量着,突然对吴岩说:“吴桑,麻烦你把那些警察都叫过来。” 走向那群警察的吴岩把桜子的意思对他们讲了,这帮警察老爷当惯了,其中有的问吴岩你谁呀,有的则颇为不屑地问桜子谁呀。 吴岩掏出自己的证件朝他们亮了亮,指着桜子说:“各位可以不把我当回事,但那位你们惹不起的,日本女人,懂吗?” 这帮警察立马一个个灰孙子似地随着吴岩走到桜子面前。 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的桜子挥手向四外抡了一圈:“诸位,对不起,给你们找点儿活干,至少五百米范围内去查找可能的现场目击者。裕子,茗子,领他们去。” 这帮爷们马上四散开来,脚步却是慵懒的,茗子朝他们喝了一嗓:“全都一个个的快起来!” 这帮爷们这才跑了起来。桜子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吴岩和老潘也坐,然后问俩人:“二位觉得会是一个人干的吗?” 老潘回一句:“不好说。”点了支烟抽起来。 吴岩则兜了个圈子说:“你不是已经让他们去寻找目击证人了吗?结果很快会出来的。” 伸手指了指眼前仍弥漫着的雾,桜子说:“作案人极聪明地利用了这场雾,即使有人看见了他,能看得十分清楚吗?” 吴岩反问一句:“那你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桜子给了他一个微妙的笑容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可能二字吗?你们中国有句话我很欣赏,尽人事听天命,不管结果如何,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严谨。”吴岩竖起大拇指给了她个二字称赞。 去打电话的明科长还未来,四名内着警察制服外套白大褂的男子小跑着来了,有求于他们的桜子起身向他们鞠了一躬说:“各位辛苦了,请马上展开工作吧。” 这些人均向她投以诧异的一眼,然后围着车子忙活起来,桜子跟了过去。两名显然是法医的警察逐个检视着四具尸体,而另两名痕检专家则侧重于车内车外搜寻某些证物。 当一名痕检专家绕到驾驶席这方反复端详着时,桜子走到他身边,表现出一副谦恭之态问他:“您看出什么了吗?” 专家弯下身子向支离破碎的车内打量有顷后说:“发起袭击的点应该就在这里。既然他假扮一名‘警察,’自然会充分利用这个身份向驾车人提出诸如雾大小心开车之类的告诫语,这个时候车内的人必然不疑有他放下戒备。你看这两名死者,均是左边脑门中弹当即丧命,此时的袭击者遂无障碍地向车内投掷了手雷。” 朝两人走去的吴岩听见桜子在问:“那么可否请问,您能估判出是几个人做的案吗?”她所关注的点始终不在人是怎么死的,而是作案人。 专家似慎重地思索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不确切的答案:“这个暂且不能确定。但从驾驶席这方地面的足迹上看,枪击和投掷手雷均是一人所为。至于此人是否有策应者和掩护者,就另当别论了。你看这周围车来人往的痕迹,基本失去考量的价值了。我会适当扩大搜寻范围,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虽然对他的答案不甚满意,桜子仍客气地对他致以谢意。这时,明科长跑着来了,说人开始十分不愿意,是他搬出了此案为皇军督办,人才勉强答应了,很快就到。 陆陆续续,那些四外去搜寻目击证人的警察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了,包括裕子和茗子在内。虽找着了几名看见了那名所谓执勤的警察的目击证人,但因为雾太大,一则没怎么注意,再则人戴了口罩,看不见相貌。 此时的桜子开始表现出了丝丝的不耐烦,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名政府工作人员身上,迄今唯有他近距离接触过那名假冒警察,也即作案人。 漫天的雾渐渐淡去散去,两名法医和两名痕检专家的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人很客气地对桜子说,回去后马上给她出具一份现场勘验报告,现场封锁可以解除了。 也许得益于封锁的解除,很快一辆雪佛兰轿车驶了过来,明科长眼睛一亮,开车的是那名目击证人。 从车内下来的此人,年约四十上下,长得极为富态,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大腹便便,一看即知是位小官僚,在明科长殷勤地引领下,迈着小方步走了过来,嘴里不耐烦地嚷嚷道:“是哪位硬要我赶着过来呀?我很忙的。” “我。”端坐在椅子上的桜子猝然而起,从身上掏出日军军官证举在此人的眼前,一副不屑的口吻。“作为新政府的官员,你有义务和责任配合我的调查。” 吴岩是第一次见桜子以这样一种近乎粗鲁蛮横的姿态对待他人,足以看出对这类小官僚的轻蔑和痛恨,勿论中外均达成一致。 此人看过证件后并未表现出多么地惧怕和谄媚,在将证件交还给桜子的同时,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在新政府内担任中日间高层联络官一职,的确很忙。小姐,请别皱起你那漂亮的小眉头,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已经跟这名警官讲过了,也做了笔录,实在没什么可补充的……” “具体身高年龄你并没有讲清楚,我要的就是这个,请你务必仔细回忆一下。”险些被其轻佻的口吻激怒的桜子打断了他的傲慢。 “对不起,当时雾很大,这人又戴了口罩,且一言不发,估不出他的年龄,身高嘛,中等偏上,约一百八十公分上下。我所能提供的就是这些了,可以走了吗?”此人的倨傲至少在吴岩看来,当下的中国人中少见,这或许跟他所担任的微妙职务有关,而并非他多么地有骨气。 “——滚!”桜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今天的桜子略有些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