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经过二敏小吃店,门口正忙着的文敏用热切的目光在迎接着吴岩,他确实有事找她,此刻却只能回之以一个微微的摇头。 下午两点钟,为了再一次确证是否有个“不男不女”的跟踪者缠上了自己,吴岩开上车去了趟自来水厂,半道上他甩脱了一辆疑似跟踪的车,返回时,那辆车又一次缀在了后面,那么就确定无疑了,这是一名跟踪高手。 为确保自身和文敏以及巧英的安全,尽管自己今天恰好有事找她俩,他亦极力摁下了这个念头,经过巧英的菜摊时,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进入青石巷,很意外的,没看见樊伯的修车摊,经过秀儿的杂货铺,她坐在门内一侧的小凳子上双手托腮似在想着心事,也没见到宋昊晟的人,让吴岩感觉有些怪怪的。 推车进门,吴岩险些被端坐在八仙桌一侧悄无声息的董妈妈吓了一跳,桌上也没见做好的饭菜。 “姆妈,饭做好了冇?”见董妈妈的一张脸紧板着,他试探着问了声。 “吃吃吃,你就晓得吃,媳妇被人抢跑了也不晓得着急。”董妈妈蓦然就爆发了。 吴岩连忙把门关上:“好好的,么样又说起这个事了,也不怕别个笑话。” 董妈妈用手里的蒲扇使劲拍打了两下桌子,一扔:“一个大男将被一个学生伢把到手的媳妇抢跑了,你早就成了街里街坊的笑话了还不晓得啊?” 吴岩拿过她扔在桌上的扇子帮她扇着说:“你莫听他们瞎歀(武汉话,瞎说),秀儿几时就成了我的媳妇了?” 董妈妈又用劲拍了两下桌子,痛心疾首地喊:“是是是,她以前不是你的媳妇,以后你也休想了。下午小宋来过了,说他今天就去乡下接他的财主爹妈过来提亲,你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晓不晓得啊你个冇得用的。” 窃以为自己对此已经无所谓了的吴岩禁不住心里颤了颤,却仍装出一副淡然之态说:“这样也好,你以后就莫咸操萝卜淡操心了,小宋也是你的干儿子,秀儿嫁谁不是嫁。” “放屁!”董妈妈一巴掌扇到扇子上差点扇到了吴岩的脸。“这种冇得出息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你不如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遣开些(武汉话,走开),看到你就来气。” 老太太颠着小脚跑她屋里躺下了。吴岩无奈叹了口气,走进后院厨房。饭已经做好了,菜也洗好了,吴岩捅开炉子,很快就做好了两菜,青椒肉丝麻婆豆腐,一汤,紫菜蛋花汤,端进堂屋喊一声“吃饭了。” 董妈妈从东厢房里颠了出来,嗔他一句“除了吃你晓得么事,”气冲冲地冲出了门,顿时搞得吴岩胃口全无,勉强吃了半碗饭,用菜罩子把菜罩好了,一个人溜到后院里看着刚刚爬上来的月亮发呆。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那边传来,他神经质的一个蓦然回首,却与秀儿一双幽怨的眼睛对上了。好半晌,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默默无语。 “你来了。”终究是吴岩先开了口,谁让他是男人呢又曾是秀儿的“哥。” “嗯。”秀儿点了点头。 “你坐。”吴岩弯腰去拿地上的板凳。 “不坐了。”秀儿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会儿。“岩哥,有句话我想问你。” 吴岩点了点头:“你问。” 秀儿看着他的眼睛问:“岩哥,我爸说,你……是有苦衷的,是吗?” 这个问题吴岩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都这时候了,他既不想照实说,也不想欺骗她,眼睛望向别处讷讷到:“我不晓得该么样回答你,总归是人活着要生活。” 秀儿亦讷讷着说:“就是活着也不该……我也不晓得该么样说,算了,我不问了,但还是想……晓得,岩哥,你喜欢过我吗?” “当然喜欢过。”吴岩几乎是冲口而出。“也许会一直喜欢下去,但……我的身份……是不能喜欢别个的。” 秀儿脸上阴郁的神情稍稍打开了些,却仍迷惑着:“我晓得了。但为么事又不能喜欢别个咧包括我在内?” 唯恐自己被她绕进去了的吴岩只得岔开了话题:“听姆妈讲,你和小宋同学就要……” 秀儿马上打断了他:“我不晓得该么样说这个事。他中午过来突然说,他的爸爸妈妈晓得了我和他的事,就要过来看看我,顺便……提亲。他走以后,我爸爸跟我发了蛮大的火,说我不晓得轻重不晓得检点,反正么话难听他就么样说。后来是董妈妈惩倒他,他才答应只能算订婚,搞得我不晓得几难为情。” 听她这么一说,吴岩似乎松了口气说了句“是这样的啊,”秀儿当即追问道:“岩哥,你就冇得么话跟我讲?” 这下就把吴岩兑到墙角里了,他只得亦只能嗫嚅着对她说:“我……希望你幸福,希望小宋同学对你是真心……” “你莫说了,我不想听,我走了。”秀儿呜咽着顿了顿脚,扭头就走。 “等一下,”吴岩突然喊了声。 秀儿扭过头来,有所期冀地看着他,他走到她身边,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殷切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秀儿使劲点点头。 吴岩的目光看进她的眸子里:“如果你要结婚的话,能不能等到打败了日本人以后?” “打败日本人?”秀儿似乎理解不了。“那会是几蛮斩(武汉话,什么时候)?” “不会蛮久了,说不倒就在今年以内。”吴岩忘情地伸手把住她的双肩。“你愿不愿意答应我?” 犹疑着的秀儿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松了口气的吴岩松开了把住她肩膀的手,就在秀儿准备转身走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今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你爸爸和董妈妈还有小宋同学。” 一脸懵圈的秀儿点了点头,临走时,用怪怪的眼神上下看了他一眼,真心搞不懂他心里到底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