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不远处的树林边，已有十余匹等候在此，小赵和小钱强行将林亦名推送上马。耳闻城内警报声枪声响成一片，林亦名痉挛着的脸上涕泗纵横。 　　 “啪”的一声，小赵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脆响，由他和小赵以及五名武工队员组成的临时卫队护卫着林亦名向随州方向狂驰而去。 　　 跑了一阵后，林亦名似感觉出哪里不对劲，瞧着身边不时跑前跑后多达七八匹空载的马，他眼里不由露出迷惑的目光，包括小赵、小钱和自己在内，这一行共八人，这些空载的马明明还可供七八人逃生啊。 　　 跑在他身侧的小钱瞧出了他眼里的困惑，遂向他做出了解释。襄阳这个地方，地貌颇有些奇特，在它的中部有一条中轴线，中轴线以西是山地，若是越过了这条中轴线，即是一马平川四通八达的东部广袤平原。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咱们必须得再次跟追兵抢时间，尽快跑出这一片山地。这里有个常识我得跟你补补课。咱们山区的马在疾驰状态里，一般维持在一小时三十公里的速率范围内，且在载人的情形下，一天只能间歇性跑一百三四十公里的路程。啥叫间歇性？意思就是要跑一阵歇上一阵。东城门距这条中轴线约有九十公里，照这样的速度，还没等我们跑过这条中轴线，追兵的摩托车就已经追了上来。所以，襄阳地下党的同志考虑得极为周到，为我们多备了些马，在有换乘的情况下，无需歇息，这便让我们赢得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小钱以为自己讲解得够清楚了，却不料仍换来林亦名的一句：“可是昨晚……” 　　 此时跑在他另一侧的小赵忍不住叹了一声说：“我的**欸，是不是你们这些有学问的都喜欢刨根问底呀。首先，昨晚我们只有那几匹马，跑死也得跑。再则，您还记得昨夜里我们赶上的那两辆吉普车吗？我们已经抢了先，且那样的路况，车子是跑不过马的，所以后来我们曾抓紧时间歇息过两次，这样才跑赢的。首长，还有什么不明之处吗？” 　　 “你这是笑话我什么都不懂是吧？不经实践何来经验。这让我联想到适才那位武工队长的一番‘情势危急，我只能拨给您这几个人了，这一路能跑多快跑多快，跑过中轴线基本就没事了’的话，原来梗在这儿呢。” 　　 瞧林亦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赵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嘴里“驾”的喝一声：“那就先跑过了小鬼子再说。” 　　 扬鞭催马，一路翻越了似无数座大大小小的山，中午时分，蹚过一片谷地，穿出一片树林后，又一座山梁横亘在前。 　　 山不高亦不陡，海拔约百余公尺，小钱挥鞭遥指其峰顶言语中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看哪，那就是襄阳著名的横断山，将整个襄阳一分为二，翻过它，就是一马平川的广袤大平原，任我东西南北纵横驰骋，即便万千小鬼子狂追在后又奈我何？” 　　 “说得好，小钱，我看你颇有诗人的才气和豪情哪。”小钱大气磅礴的感慨获得小赵的狂赞。 　　 “还是抓紧时间先翻过了横断山再说。”林亦名学着刚才小赵的口吻来了句，嘴角不经意间撇出一丝笑意，恰被眼尖的小赵给瞧见了，竟而惊讶的嚷嚷了起来。“小钱，瞧，咱们的**终于笑了欸。” 　　 小钱颇欣慰地对林亦名说：“首长，干革命就难免有牺牲，有时候必须得看开点。” 　　 这俩的一唱一和搞得林亦名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小赵忙解围道：“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歇歇脚吃点干粮补充补充能量然后一口气翻过横断山，胜利在向我们召唤。” 　　 急欲渴望尽快回到汉口的林亦名略迟疑着说：“干嘛要歇下来，边吃边走着不是也挺好的吗？” 　　 这时，一边的一名武工队员说了：“首长，马儿也得歇歇吃些草料才好上路的。这样吧，我们在前面探探路，你们歇会儿再跟上来。” 　　 林亦名想着这样也好，一路难得片刻的轻松，不能因为自己心急扫了大家的兴，遂点头同意了。 　　 刚才说话的那名武工队员和另一名队员边吃着干粮边向山上爬去，其余的人就地坐下边吃着干粮边闲聊着。林亦名一边往嘴里塞着从九襄村带来的馒头，一边往山上瞭望着，屁股像着了火般硬是坐不住。小赵见景，便朝小钱撇了撇嘴，小钱见人和马也吃得差不离了，便吆喝着大家重新上路，使得林亦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视线。 　　 一行人马刚爬至半山腰，山头在望，这边正欲加把力，前方蓦然传来一声爆喝：“有情况！” 　　 话音未落，枪声骤响，小赵喝一声“趴下，”密集的枪弹泼洒而至，惊得那些马儿嘶鸣着四散而逃，林亦名们有的就地趴下，有的倚仗树木的掩蔽准备应敌。探路的两名武工队队员撤了下来，一名队员已经受了伤。 　　 恰在这时，山下隐隐传来汽车和摩托车的轰鸣声。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谁也不曾料到，刚才还沉浸于即将胜利大逃亡前景之中的他们，瞬间陷入逃生无门的绝地。 　　 前进或后撤？一个必须当机立断的两难抉择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或许无需他们作出决定，山上伏击之敌只需一个俯冲，就将对他们形成一个碾压之势，即便拼死抵抗，说句不客气的话，有如螳臂挡车残喘苟延罢了。 　　 实则林亦名们已无路可选，前进是死，后退亦是死，无论身为**人抑或真正的男人，此际均抱有一个念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在大家均将目光投向林亦名之际，他一把抹掉颔下的山羊胡，一张铮铮硬汉的面庞上一双坚定无畏的眼睛挨个巡视着小赵、小钱和其他五名武工队员，语气沉重中释放出一股浓浓的杀气道：“我的好兄弟们，生死当头退无可退，不如索性冲将过去，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如何？” 　　 未曾想，小赵竟然还有那份闲情逸致揶揄道：“我的首长欸，都什么时候了，还文绉绉拽词呢，冲将上去杀个痛快便是。” 　　 说罢，挥动手中的枪便冲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