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北平近郊广安门附近，就在近几日近郊守卫部队特务旅第一团二团突然发现几天前的老对手倭军华北驻屯军驻丰台第一联队，以及从天津紧急征调的一支敌军部队近日竟然直接将侵略的兵峰直指近郊，这对于郊外的守卫部队而言预示着局势已经越发的不受控制。 　　 东瀛国的军队看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要向华夏的华北地区实行战略大调兵了，这架战争马车已经越发的膨胀了，这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无疑是走向战争深渊的开始。 　　 今夜，北平城内部的情况切如常，一切还都维系着原本的祥和与喧闹，八大胡同烟花柳巷中的那些风尘女子依然在照常接客。 　　 似乎这城外日益动荡的局势侵略者日渐紧逼的铁蹄和她们完全没有关系，她们的眼里写满了俗气，写满了动荡背景下人和人之间的那份尖酸和刻薄。 　　 “呦，军爷这外边儿枪弹不长眼的你们可千万要小心着点儿啊！” 　　 “用你们说啊，去去去……这都什么时候你们这帮婊子还在那儿寻花问柳，这要不是看在你们活的也不易直接我们来一个妨碍公务罪，先让你们到里边儿这几天班房，免得整天在这儿动摇军心。” 　　 这家青楼名字倒是别具一格叫云雅阁，看这名字让人联想的大概会是姐卖艺不卖身的苦命女人在这里边儿唱曲儿弹琴，但事实并非如此，云雅阁在战前可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烟馆，当然这里通常会容留一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来这里消遣。 　　 这一年前的云雅阁火爆程度可是一度盖过八大胡同中的兰香阁成为京城八大青楼之一，可是话说的好，盛极而衰有时候就在一时。 　　 就在三个月前北平战事还未起的时候，云雅阁就被举报多次容留东瀛国人疑似从事不法的勾当，后来这件事就被北平的有关部门介入了。 　　 今年华北的抗倭热情持续高涨这让一向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北平外二区警察局很不好办，此外这里的许多在此供职的警察还都和云雅阁的一些存在勾连。 　　 后来经过北平市警察局的调查才发现，云雅阁容留的那些倭国人大部分经过调查用的都是假名字，身份也无一例外全部指向了一类人——间谍敌特。 　　 云雅阁接下来的宿命不言而喻，先是被关停了云雅阁的负责人也被带走调查了，为了避免还有敌特藏匿于烟花柳巷之地。 　　 市政府不得不在城内的几处重点地区布置荷枪实弹的宪兵，以此达到对特务的威慑，但是实话讲局势已经像如今这般动荡了。 　　 侵略者的铁蹄已经踏到了北平城下了，北平当局也就只能做一些无用功以此来安抚城内民众的焦虑情绪，除了加强巡查之外别无他法。 　　 “连长，要我说算了吧跟她们这群人掰着咱们就算长着三只舌头也说不过人家啊，别看着云雅阁暂时停业了，可我瞧着一旦小鬼的要是得了势他们照样儿顺势而起。” 　　 “嘿，你脑袋不要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再说了这小鬼子不还没进来吗，你这么大张旗鼓的瞎嘚不怕挨枪子啊。” 　　 宪兵连长从言语间看得出来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使他在这偌大的北平城里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但他个人的命运总是偏向于正义的。 　　 还没等巡街的宪兵把话说完身旁随行的一个宪兵连长急忙将他的嘴赶紧堵上，谁都知道散播消极情绪会面临什么惩罚，但是城里的士兵偏偏就是有些胆大妄为的冤大头。 　　 “连长，这还有啥可隐瞒的咱这城里宪兵营的弟兄可都说，鬼子为了进攻咱北平可是集结了两个野战师团的兵力，而咱们呢就有29军一支队伍守着，咱们这哪是人家的对手啊？” 　　 不知道跟着他巡街的这个宪兵是喝多了，还是今天就上赶着找死甚至不顾规劝一直说一些足以让他掉脑袋的事儿。 　　 “我再警告你一遍小顺子，你家里有个瞎了眼的老娘等着你尽孝呢，你今儿说这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烂肚子里，可要是从现在开始只要让我再听见一句保证让你见不到你娘，至于往后的路怎么掂量自个儿掂量着办。” 　　 这位试图挽救他的国军宪兵连长名叫孙哲，老家河北邢台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国难思良将，这自古以来燕赵大地上就是出忠臣良将的地方，像是最著名的赵云赵子龙就是河北人士。 　　 这孙哲也经常平心而论，说自己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是眼睛里绝对揉不得沙子，这还是他这几年被提拔成了连长之后比起经过一些打磨呢，这要是在前几年肯定不由分说直接就让刚刚那个知法犯法的宪兵身首异处了。 　　 “把你的枪给我，带着你这几个歪瓜裂枣趁我没改主意之前赶紧滚蛋，再让老子请你们说一句老子非崩了你们不可。” 　　 “诶，是……连长放心从今往后我就脱了这身官衣好好的回家给娘尽孝去！”顺子从面儿上看就是那种流里流气的小流氓，这要不是他他披了一身黑皮背着把枪实在能把他当正人君子看。 　　 “你小子最好是给我走正道，要是我发现他妈敢卖国求荣我亲自替你娘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孙哲大声怒骂着他不管这个时候是在街上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他只觉得现在胸口有一股莫名的气横在这儿让他怎么着也不舒服，正好有这个机会能骂两声也着实能让他在心里轻松一阵子。 　　 “唉，好好的一个孩子他妈的毁在这断子绝孙的大烟上了。”孙哲作为顺子的连长自然对他的堕落深表惋惜，但是乱世之中什么事又有绝对的定数呢，他一边儿走一边在内心中不断的用这句话提醒自己，安慰自己。 　　 这个被他赶走的年轻人，他叫顺子的全名孙哲也不清楚，只是听他爹去世的早从小和他娘相依为命，他娘非常惯着他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这好不容易盼着自个儿的娃穿上了官衣，他娘还沾沾自喜的想着说可以跟他这儿子享几天清福，结果不曾想宽裕日子，没过几天这个娃子竟然又染上抽大烟这个能让人断子绝孙的恶习。 　　 那个散播消极言论的宪兵紧接着又被他严肃的大加训斥了一顿，尤其是这种敌军兵临城下的特殊时期如果在明知故犯的话那完全可以汉奸罪论处了。 　　 “呦，军爷你瞧瞧你这别这么大火气嘛，顺子他也还小你何必跟他置气呢？翠红，给孙连长倒杯茶来这大半夜的发了这么一肚子无名火心里肯定躁的难受，喝口茶降降心火。” 　　 正当他烦躁之时，刚巧不巧云雅阁的老鸨好死不死的直接将一杯茶把他脸前儿，这让他别提多窝火了。 　　 “躲开，别惹老子……老子在执行公务不想上铐子的都给我老实点儿待着。” 　　 “哦，对了顺子上礼拜的“东西”也是你给的？”孙哲气的火冒三丈干脆直接掏出腰间的手枪直接询问道。 　　 眼前的那个老鸨也被孙哲此举吓得不轻连忙后退几步告饶道，“哎，别介军爷那东西我也知道它害人不是，可真不是我们给的……再说你也知道我们是云雅阁早在几个月前不就让官府给封了吗，当时还是您奉刘营长的命令带人来查抄的，这事儿你应该记得住啊。” 　　 孙哲也不知道是被气晕了还是怎么着，连两个月前他亲自带人抄没的云雅阁私藏的烟土，得知罪魁祸首不是她孙哲这才在气势上稍微软了下来。 　　 “行了，不在这儿跟你多掰扯，记住了啊再让我发现有别的问题我直接带人把你这铺面都给砸了。” 　　 孙哲临走前不忘警告一下，唉，但是显然像她这种干不法生意的如果要是真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那才是一件奇事呢。 　　 “诶，军爷放心我们不干这营生了……” 　　 这老鸨一看险些吃枪子儿不敢再往他身边儿进一步了。 　　 那杯茶他也没喝，他断定这里边儿保不齐就有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如果要是喝了那才是真的倒了血霉了。 　　 京城现在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以至于让城里执勤的带着白底儿黑字儿的宪兵毫无闲情雅致看她们一眼。 　　 孙哲所在的宪兵营隶属29军下属的保安第一旅直辖，现在是保安第一旅和特务旅的一个警备团负责整个北平全城的防务。 　　 孙哲这份差事别看在寻常时候看上去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可是一旦要是到了战时那它的作用就立即凸显出来了。 　　 孙哲这边儿刚打发完缠人的老鸨却不曾想紧接着就出事儿了，这眼看天色也大亮街边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由于备战的需要现在城里的各条主街上都被临时堆放了沙袋，有些重要地段例如德胜门，正阳门，安定门，东直门，西直门，附近则架上了机枪掩体，里边儿的重机枪24小时待命。 　　 “连长，东四六条的一条巷子里发现有人中枪，等附近的人赶过去人都死透了警长让你赶紧过去摸摸情况。”前来报信的是宪兵营长的随行副官，提起他来更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了。 　　 提起这东四六条啊那可是颇有讲究，相传这北平城里的道路规划还都是永乐年间定下来的规矩，这东四意味着东四大街而这几条呢又代表着以它为中轴线横贯周围的巷子的名称，从东四一条，一直能排到东四十四条去这么一说是不是就清楚了点儿。 　　 东四六条东起朝阳门北小街西至东四北大街，而这副官说这在昨天夜里发生的枪击案就在这东四北大街里边儿的一条胡同中。 　　 这宪兵是一旦打起来他是管总的存在，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大案子那也只能等宪兵的人接手之后，才能依照相关手续在移交北平辖区分警署。 　　 孙哲虽然是河北人但是他来了北平少说也得七八年年了，又干的是这份差事他走路带风的样子从后边儿看压根儿看不出来他是个外地人，因为外地人根本做不到像他这么轻车熟路。 　　 “谁在现场呢？” 　　 孙哲一边走着一边儿问…… 　　 副官随口答道：“我来前儿现场是吴胖子在那儿盯着，小六他腿脚快我们把在现场发现几样东西都送去检验了，死的是个男的约摸着50多岁，不过跟六子在现场勘察尸体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儿面熟，但一时又琢磨不好……” 　　 “总之你一看你就知道了，死的是挺快脖子被打穿了，凶手可能觉得还不解恨又在后背打了一枪，这摆明了是想置他于死地啊。” 　　 俩人为了节省时间中途又叫了一辆今天刚出车的黄包车，刚巧不巧道边儿正好有一小吃摊儿，孙哲又让副官请客给他买了四两酱牛肉馅儿的包子。 　　 这已经是他的惯例了每当出去查案子或者是注意查什么事儿，只要起的够早他总是会及时吃上一顿早饭，吃什么无所谓关键是在于让他嘴里能有个味儿，不至于乍一看尸首就直接吓得一股脑儿的都吐出来。 　　 东四六条北大街杏花儿巷，这出事儿的地方就在这儿此时此刻吴胖子已经招呼着几个宪兵现场给封锁了，毕竟这出这么大的事儿这巷子里人来人往的也得随时注意保护现场啊。 　　 “呦，连长您可来了快给瞅瞅，我这儿跟六子打了好半天了一直跟这儿相面呢结果瞅了半天就觉得这人脸儿熟但是是谁就是他妈想不起来了。” 　　 “还是得练呐，来我瞅瞅……” 　　 吴胖子看他现场的时候为了确定这被害人的身份真可谓是绞尽脑汁啊，差不离儿都要将他脑袋中的所有人际关系网全部从脑袋里抠出来倒查一遍。 　　 吴胖子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将被害人的尸体正过来让他脸朝上，好让孙哲蹲下来方便辨认……其实这孙哲也不是一开始就入的宪兵营。 　　 他之所以在宪兵营里能力很出众那是因为他在来北平之前同时还在天津当过两年的巡警，对基本的探案流程也都相对熟悉……后来他这打一到了北平就一猛子扎进宪兵营再也没出来过。 　　 他看见眼前这个被害人的五官和容貌，只是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被杀的到底是谁了？这些年他跟着宪兵。 　　 巡警各方面的人三教九流，北平的青帮堂口的都有交集。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宪兵营里除了他的顶头上司地位最高，其次就是宪兵三连连长孙哲了。 　　 “认出来了，城南棉纱公司大股东陈万宗！”孙哲仿佛天上来的哲人一般一语道破天机，这也终于让在场的大家伙脑中的思绪理的顺一些了。 　　 “那也不对呀，这凶手为什么杀他？” 　　 据现有资料表明他名下可就是这一家棉纱公司啊这充其量就是个体量大点儿的商人而已放得着闹出人命来吗。众人看着地上已经结了霜姐身子已经冻硬了棉纱商人陈万宗心中满是不解。 　　 谁知陈哲此时却默默的找了个墙角划着了火柴又顺手从兜儿里摸出来一根儿老刀叼在嘴上若有所思的吧嗒吧嗒的抽着，似乎是在想这起案件中的一些线索。 　　 “不对，你们想想现在可是战时啊，他陈万宗又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是做棉纱生意的，你们说他被杀还能因为什么？” 　　 众人被他这没说完的大半句话也给启迪的差不多了，是啊战时除了武器弹药和医疗药品之外最紧俏的物资就是这棉纱呀，在这个时候做棉纱生意的肯定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几个人猜测或许也免不了有黑吃黑的可能。 　　 “别光在这儿杵着，麻溜儿的查去查查这把老骨头到底干过什么缺德事儿，或者跟谁结过仇列一张单子回去我找营长签个字儿还要一块儿交到警察局呢。” 　　 “对了，胖子还得辛苦一趟去附近找人查查这老陈最近一个月都接触什么人？我有预感这个案子咱们得接着往下查弄不好后边儿还有大鱼呢。” 　　 “明白，我马上去……哦，对了晚上营长说请咱哥儿几个搓一顿，这不眼瞅着就要打仗了吗，局势也越来越紧了，往后照此下去北平的局势也越来越麻烦了。” 　　 胖子也立刻明白孙哲的意思了，这个事儿现在在北平可是个相对重要的案子，换言之在这种时候如果这个案子要是没有头绪的话，城里的老百姓肯定会一传十，十传百乃至到最后，谣言满天飞都是可能的事儿。 　　 确定了死者就是昔日北平城南首屈一指的棉纱商人陈万宗，接下来出来摸摸他过往有没有仇家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摸查他近一个月都接触过什么人。 　　 或者去过什么地方这些因素往往在没解密之前都是碎片化不足以成为证据的，但是一旦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们进行无缝贴合，那这些看似无规律的信息碎片变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