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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下太贫

历史的指针 书间一文虻 4515 2024-07-17 12:42
   秦局长摔袖而去,曹友贵觉得自己少了一臂,他一个人就是龙,也挑不起天来。    正在曹友贵无计可施左右为难之际,又有人来报钟大棒率匪帮抢掠城北大户,并扬言攻打武都县城。    曹友贵大惊,让胥乡绅尽量满足黄大的要求,他退了钟匪再来。    胥乡绅无奈答应,王夫人留下来要守着儿子,让曹友贵快去快回。    他们都知道街头一首民谣:    月亮出来亮汪汪,大棒进城开了枪。    头枪要打王之鳌,二枪要让秦局长装婆娘。    原来这钟大棒是钟丞义落草为匪后的别称,他随沈德吾出狱后,以为民国能为他找回公道,不料曹友贵从知府摇身一变为知事,龙安一切换汤不换药。    钟丞义大失所望,决定投奔一位占山为王叫老弯的故友。    老弯本姓龚,原是钟丞义生意场上的朋友,两人家有余资蓄积,都带一分散财结义疏快之气,甚是投机贴意。    后来老龚与人合伙一场生意,被同伙暗算,钱财尽失,还被讼之武都县公堂。    合伙人先托人向武都知县行贿,知县升堂问案,极力袒护老龚合伙人。    眼看就要当堂提笔写判词,老龚忙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呈上说:“大人且慢,我这里还有证据。”    知县接过一看,眉头一皱,惊堂木一拍道:    “狗东西,有证据为何不早早呈送上来?案情重大,本官明日再审,退堂。”    老龚堂下暗笑,他呈送上去的“证据”是张银票,这张银票是钟丞义给的。    钟丞义贩货过武都,听老龚卷进一场官司。    他认为“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老龚身无分文打官司,结局只有输,就将自己货物贱卖,换成一张千两银票给老龚。    谁知有钱填不满衙门,这官儿吃了原告吃被告,颠倒是非不认帐,老龚送的钱比原告少,官司依然落败。    老龚一怒之下去了一处煤窑,和一伙仇大苦深的苦力结拜为弟,打死黑心矿头,拉起队伍入绿林,掳人勒赎,追人入官署,而官吏莫敢救。    钟丞义来投,老龚让出大当家交椅,钟丞义坚拒。    老龚就让他挑些人,再助他一大批枪支弹药,让他另立山头,互相呼应。    钟丞义落草虽晚,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短短几年就兵强马壮,独霸一方。    钟丞义把队伍分为“哨棚”和“边棚”,边棚顾名思义是拖棚为匪的棚子,人少枪少势力单,而哨棚则人多枪多势力大。    钟丞义常有意拨几个人几条枪,让一忠实精干的兄弟带出去发展,先成边棚,发展得好就成哨棚。    这些边棚常干的活是“拉肥猪”和“宰根了”。    “拉肥猪”即把有钱人家(黑话老肥)的成员拉为人质勒索赎金,拉男孩叫“抱童子”,拉女孩叫“抱观音”。    绑票时打破茶碗各持半边,或敲断汤匙各持一段,交钱赎人时用作接头暗号。    “宰根子”是在人迹稀少的小路上设关置卡,假借检查之名敲榨过路行人。    哨棚常干的活是“敲路板子”和“打歪子”。    “敲路板子”是在前不村后不挨店的大路上抢劫,山寨探子假装歇脚行人坐路旁,若发现过路行人客商货物行李多,便马上发出信号,招来大队人马抢掠一空。    “打歪子”则是在涪江河道拐弯处设置“水卡”,土匪假冒检查违禁品人员,做手脚勒索船商船客。    他们会事先派人佯装船客,暗将鸦片或破枪等玩意儿塞进货物堆,船到水卡处,便内外勾结,虚张声势要将货主送官,货主就只好破财消灾。    钟丞义作为山寨之主,喽啰会把抓住的官绅送到他面前,他会对人质来一个“大棒侍候”的下马威。    久而久之,他的本名没几个人知道,“钟大棒”却威震龙安。    黄大在胥家大院过着神仙日子,有酒有菜有女人,还有鸦片。    他自己抽高兴了,还强曹二少爷抽几口。    这天薄暮时分,黄大酒足饭饱,在胥小姐身上行过乐,抽起事后鸦片,一滋一咂好不逍遥。    忽然间火光照耀,胥家大院人喊马嘶,一伙贼人破门入室,举着火把翻箱倒柜,翻坛打罐,上前阻拦的胥乡绅被踢倒在地**不止。    黄大在楼上一颗心提到嗓眼上,后听见是土匪打劫的动静,方把心放下一半。    土匪在楼下乱过一阵子,一个土匪说:    “这趟没白来,胥老馆家油水好厚!我今儿是晓得了啥子叫‘富有万金,穷无寸钱’。”    另一土匪说:“这就叫先有五百穷人,后才有财主,富汉是仗着穷人活着的。”    “哎哟——”    两个讲话的土匪,屁股上各挨一脚。    土匪头儿训道:“唠叨个啥,等官兵来割你妈的狗头?楼上还没搜呢,给老子搞快点!”    一伙土匪应着,举着火把奔楼上而去。    黄大着了急,想抱上胥小姐藏匿,这时土匪已破门而入,一拥而上将黄大拿住。    黄大忙说;“自家人,自家人,我跟兄弟们入伙。”    一土匪顺手给黄大一耳光,摘掉自已头上破毡帽说:    “谁他妈和你是自家人,小子,你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    黄大一看,马上目瞪口呆,打他耳光的“土匪”是秦局长。    这伙比土匪还狠的人,哪是什么土匪,而是秦局长和手下假扮的。    火光下,一众人的目光,粘在胥小姐的身子上,差点流出哈喇子。    胥小姐又羞又气,紧紧闭住眼睛。    曹二少爷忙叫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出去。”    秦局长让人给曹二少爷松绑,押着黄大下楼。    曹二少爷抢上来,狠狠朝黄大裆下踢了一脚,黄大额出豆大冷汗,瘫软倒地。    他心里明白那天秦局长和曹友贵翻脸是一场戏,专门演给他看的,让他放松警惕,今天又扮土匪出其不意把他拿住。    秦局长知道黄大武艺在身,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押下楼。    曹二少爷跟下来去找鸦片抽,王夫人屁颠屁颠跟着儿子满屋窜。    胥太太搀着胥乡绅上楼去看女儿,一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胥小姐羞辱难平,乘人不备上吊自杀了。    曹二少爷过足鸦片瘾,过来要杀黄大。    秦局长拦住他说:    “这样杀了黄大,太便宜他了,明天弄回城里,你用十八般刑具招呼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岂不解恨?    你父亲还要将他当众正法,杀一警百呢。”    曹二少爷听了,又踹了黄大两脚,上楼去哭他的小娇娘了。    秦局长怕黄大有同伙劫道,天黑不敢起解回城。    大家折腾半夜,都累了,胡乱寻点东西填填肚子,就在胥家大院歇息。    夜半三更,一大拨人持枪悄悄围了胥家大院。    一人翻墙进去打开门,众人蜂拥而入,睡意正浓的警丁,莫名莫妙当了俘虏,枪支弹药被顺走。    秦局长担心黄大的同伙,一直将黄大捆在自己身边。    这时他被门外动静惊醒,从门缝一看来了真土匪。    他以为是黄大的同伙,叫起亲随一刀结果了黄大,两人越窗溜进后院,急急忙忙翻墙逃跑。    响声惊动土匪头目,他朝墙头甩手一枪,有人受伤应声滚落墙外,先逾墙的人,慌忙背起伤者消逝在夜色里。    这伙真土匪是钟大棒的人,他们跟在假土匪后面,来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土匪把胥家大院洗劫一空,顺便把曹二少爷当作“肥猪”拉上山。    曹二少爷被送到钟大棒跟前,钟大棒一声“大棒伺候”。    曹二少爷腿一软,双膝着地,乞笔墨写信给曹友贵要赎金。    曹二少爷信写好,送到钟大棒手上。    钟大棒看了说:    “这嫩皮嫩骨的娃儿,字还入得目,大棒暂时免打,伺候我老钟高兴了,留你当笔墨师爷也不妨。”    钟大棒把信撕掉,他一不索财,二不索命,单把曹二少爷当个出气筒。    他逼曹二少爷身穿花衣绿裤,头戴金钗银簪,耳串玉坠吊环,唇抹朱砂口红,生生扮装成一个小女人模样。    在众土匪饮酒作乐时,就由男扮女装的曹二少爷献茶敬酒,点火燃烟,清唱助兴。    曹二少爷先前常跟舅舅王之鳌出入龙安戏院,颇喜青衣花旦,现在学来,竟有模有样。    钟大棒一高兴,要给曹二少爷赏赐。    曹二少爷钱财不爱,独喜鸦片,山寨鸦片是不缺的,钟大棒让他可劲儿过瘾。    一来二去,曹二少爷乐不思蜀,不想下山回城了。    钟大棒胸中恶气散尽,说曹二公子和他前有缘后有故,落草在一个哨棚。    他就提拔曹二少爷为师爷兼文书,山寨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曹二少爷真是喜欢上山寨无拘无束的日子,耳边没有王夫人的唠叨,无曹友贵的训斥,无一帮奴仆心不由衷的恭维。    他新官上任,马上献计钟大棒:“大哥的山寨,地处龙安南北要冲,控制上百里山区,何不改武抢为文抢呢?那样口碑会好得多。”    钟大棒问:“什么叫文抢?”    曹二少爷说:    “龙安城里有个谣曲:早晨关了饷,下午物价涨;过了一昼夜,薪资少一半。什么怪世道,抢人不用带棒棒。这就叫文抢。”    钟大棒说:“这曲儿我倒是听过,文抢太难了,大哥没那本事。”    曹二少爷说:“谁说大哥不能呢?大哥在山里可学我爹设立数处关卡,收取过路客商的保护费,明码实价,按货量抽成,这样细水长流,比刀头舔血的武抢安全多了。”    钟大棒说:“这主意不错,我借‘地利’收到‘人和’,哪天‘天时’凑齐,说不定我钟大棒还能成点啥气候。师爷你也不要当了,当我的军师好了,专摇羽毛扇。”    钟大棒马上按照曹二少爷的主意,一路设关立卡,下面边棚一律不再打家劫舍和烧杀抢掠,都按曹军师的规章办章,违者轻则大棒伺候,重者三刀六洞。    钟大棒这样一来,有别龙安其他巨匪,扰民的事少了,口碑果然好了起来,有人竟称其为“义匪”。    曹二少爷在山上悠哉悠哉,突然有一天羽毛扇摇腻了,匪性大发,龙飞凤舞书写下一对联:    民国万税,天下太贫。    他派一喽啰携带对联,夜里潜入龙安城,贴在他老爹的行署门口。    次日曹友贵见了,认出儿子的笔迹,心里气了个半死。    他拿回家给王夫人看,王夫人却认定这是宝贝儿子以一种特殊方式向父母报平安,心里又惊又喜。    此后曹友贵一有剿袭钟大棒的念头,王夫人就哭闹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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