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棒从熊大炮兵营回到保安团,马上让人设宴摆酒,请出耍蛇人叙旧压惊。 耍蛇人见酒窃喜,一时主人能醉客,何处是他乡? 耍蛇人其实是钟大棒的旧相识,姓冷,系钟大棒原配老婆娘家冷水湾人氏。 冷郎中原先也出身于富有人家,为家中独子,他少年交友不慎,出入赌场成一赌棍,邀赌必去。 他也曾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过完赌瘾后总给自己老爹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再不赌了! 但过半天,或隔了一天的话,心里头总觉有个猫儿爪爪在挠,于是故态复萌,寻死觅活找父母要钱。 父亲质问儿子,他又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样一次复一次,累月连年下去,偌大的家产败个一干二净。 老父被活活气死,儿子败光家产后,和母亲流落龙安街头,受尽白眼和屈辱。 冷母赊包子烧麦叫卖赚钱度日,儿子偶遇一游医,心里突然开窃,跟他学得捕蛇和驯蛇术。 冷郎中要学捕蛇和驯蛇,是他突然想起家里有一本治疗蛇伤的秘方。 这本秘方还要拜他老父积的德,他家以前来了位走江湖的房客,治蛇伤兼卖风湿膏药为生。 这位房客医术了得,他能一眼识别出病人身上的蛇伤,是何种状态的蛇所咬伤。 什么出洞蛇、入洞蛇、交尾蛇、饱蛇、饿蛇或怀胎蛇,他根据中毒程度用药,最是灵验不过。 这人行医还有个特点:穷人吃药,富人还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他卧床不起,久而久之,这房租就付不上了,冷父却不赶他走,依旧供宿供食。 那房客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世,就对冷父说: “你们冷家仁义,我身无分文,无以为报, 龙安多蛇,惊蛰雷动,蛇就出洞,自春及秋,百姓时有死伤。 我传你一本治蛇伤的薄技,免你家遭受蛇害。” 冷父起先并不在意,冷母说学学无妨,她的大老俵为啥只有一只腿,就是起床小解被“岩头斑”咬了一嘴,不得不断肢保命。 冷母所说“岩头斑”,就是令当地人心头发怵的“五步倒”毒蛇,因它周身颜色暗竭,再加身体外表两侧倒“V”字形的斑纹,与岩石斑纹十分相似。 这蛇性懒,不好动,毒性大得能放倒一头牛,人们又不易发现,每年被它咬伤的人不少。 重者丧命,轻者截肢保命,侥幸治好,残留的蛇毒令人痛苦一生。 房客在病床上把治疗蛇咬的秘方、草药的采制法,一一传授给冷父。 他还将残存的各种蛇药写上标签,详细告诉冷父该怎么使用。 冷父临终前,见儿子将家败得差不多,忧虑儿子今后的生计活路。 他就把那本蛇医秘方交到儿子手中,让儿子学一学,以后能找碗饭吃。 儿子起先不在意,后流落街头,日子艰难,看人耍蛇挣钱,想起亡父遗言,就动了心眼。 冷郎中学会捕蛇训蛇,依秘方割蛇毒,采草药,几次遇险,可都让秘方蛇药治愈。 他自觉大功告成,就常以手里的蛇悄悄伤人,然后施救敲诈为生。 但他从不对冷家湾的人使坏,邻里乡亲对他也客客气气,尽量不得罪他,敬而远之,以免惹是生非。 钟大棒那时叫钟丞义,是位体面的生意人,常去冷家湾看望岳父岳母。 钟丞义偶遇冷郎中,必周济他一二两银子,逢饭点必邀他入座同吃,冷郎中最念他的好。 世乱人生多颠沛,钟大棒落草为寇剪径为生,冷郎中游走四方。 两人多年未见过面,这次不期而遇,二人唏嘘不己。 钟大棒随曹友贵去彭家借钱,知道彭家人非王府的奴婢,不会轻易俯首听命的。 曹、钟二人登彭家大门前,熊大炮再三告诫他和曹友贵不得出言不逊。 一碍彭明章情面,二深知得罪地方士绅**的后果,毋犯士夫公怒,犯则怒不可救。。 熊大炮有一个姓许的小老婆,颇受熊大炮宠爱,她是最爱钱的,几乎来者不拒。 一富绅的儿子打死了保长,诉刑在案,申报到熊大炮案头,熊大炮拟一命抵一命。 富绅托人求情,愿出重金换儿子一命,有人就携钱上门求助许姨太。 许姨太收了钱,晚上就不停对熊大炮吹枕边风,熊大炮就问她此案何以办理。 许姨太说:“不管他是贼、奸、掠、杀,只要有钱。” 熊大炮听了,大笑不止。 许姨太有个二十出头弟弟,弟弟央姐姐在熊大炮面前,为他谋得郪县县长一职。 许县长年轻气盛,一上任就打着为熊大炮筹集军饷的旗号,利令智昏大肆捞钱,但他的职场手腕,却十分稚嫩。 许县长设宴遍请郪县地方士绅,席上开门见山要大家出钱。 他首先点名团练局谢局长带头,因谢是县里的大地主,又是袍哥舵把子,一向武断乡曲,目无官府。 老谢若能带头,筹饷的事就容易多了。 不想许县长当着地方名流的面,指名道姓要老谢出头钱,大伤老谢的面子,老谢一口回绝。 许县长质问谢局长道: “你是地方首富,你不带头出钱,我问哪个要?” 老谢不松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起气来,老谢一拍桌子说: “谁愿出钱谁出,老子就不出!”说完拂袖就走。 许县长火高三丈,宣布撤掉老谢团练局长职务,令警察局长带兵拘捕老谢。 老谢逃岀县城,一不做,二不休,调集各乡袍哥围住县城。 驻守县城的步兵守备团是个空架子,只有区区二百人。 团长老黄一面指挥部下守城,一面让人弄来几桶煤油,扬言老谢若攻城,他就放火烧毁县城。 老谢不吃这一套,高呼“袍哥决不拉稀摆带”,率众人猛攻县城。 黄团长看到攻城的袍哥太多,城里的袍哥又蠢蠢欲动,深怕寡不敌众,城破自己走不脱,趁天黑领着队伍弃城而逃,投奔防区紧邻郪县的刘麻子。 黄团长一走,老谢率队打进县衙,捉了许县长说: “你要我的钱,我要你的命!” 许县长磕头如捣蒜,哀求老谢说: “谢大爷,我才二十来岁呀,请饶我狗命一条吧。” 老谢不屑与许县长买卖人摸手指――讨价还价了,鼻孔里哼一声道: “你以前吃竹竿不怕撑口,吃油炒石头不怕消化,好不威风! 现在这熊样,真让人瞧不起。” 老谢一摆手,让人把许县长拖出去毙了。 他随即向刘麻子求援,被刘麻子就地委为郪县县长。 有郪县事件在前,熊大炮觉得强龙难压地头蛇,彭家的钱能借就借,借不到还是在小老百姓头上想办法。 钟大棒认为向彭家借钱,主意是他出的,借钱不成不但打了自己的脸,而且反添了彭家的威。 这钱于他借得到也得借,借不到也得借,只许成功,不得失败。 钟大棒一路搜肠刮肚想歪点子,当他一眼瞧见冷郎中,真是曹操遇关公,喜不自胜,暗叫一声“天助我矣!” 他支走曹友贵,把冷郎中领到无人处,让冷郎中如此如此,事成必重谢。 冷郎中艺高胆大,决定剑走偏锋,用“岩石斑”伤彭老爷子的孙子,然后赌命勒索。 对付“岩石斑”毒蛇,冷郎中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敢生吞活蛇头,并让“岩石斑”任意咬臂,只要內服外敷他制作的蛇药,必能安然无恙。 这个蛇药是他在蛇医秘籍的基础,冒着生命危险独家配制的,研配过程九死一生。 冷郎中曾用一条怀孕的“岩石斑”毒蛇在自己小臂上咬了一口,没想到其毒性非常强。 他用刀片划开伤口,让黑血流出,敷上蛇药,效果不太好。 他又连服两次秘籍上的解药,仍未控制住毒性的发展,很快出现头晕目眩症状。 冷郎中觉得事态不妙,赶紧让冷母端来一个瓦罐。 瓦罐里是十几二十条赤足蜈蚣,这些是冷郎中用蛇咬自己前捉来配药的。 他读过《神龙本草经》,书中记载蜈蚣“主啖蛇虫鱼毒,见大蛇便缘上啖其脑"。 《本草纲目》中也说“惟赤足蜈蚣最能伏蛇为上药,白芷次之。” 冷郎中在命悬一线时,生吞了五条蜈蚣,但状态未解。 他又服蛇药,加食十条蜈蚣,神志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也由此探索出蜈蚣在蛇药配方中的关键分量,让秘籍记载的蛇药更上一层楼。 冷郎中依照钟大棒的计划行事,果然一举奏效。 冷郎中为了保险起见,他事先拔掉蛇的毒牙,毕竟彭家与他无冤无仇,拿小孩子作筹码,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冷母临终前曾对儿子说: “儿子,人要走正道,犯法带过总将报应,鬼想钱要挨令牌。 少去跟人家扯经,就算你赢啰,未必长个包来吊起! 人家的痛脚更踩不得,那会记你的死仇。” 这次钟大棒为借钱成功,让他去踩彭老爷子的“痛脚”: 彭家人丁不旺,两个宝贝孙子是彭老爷子的**子,拿捏他的**子,就是踩彭家的痛脚。 彭老先生护孙心切,鼠辈滥招夺气,他一时大乱方寸,应允借款与曹、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