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碗口大松树,褐色树干略有弯曲,枝丫稀疏,斜横破败马路上,有点霸道。 刹车的动静,还有扑进车里的热浪把我们惊醒,几个人恶狠狠瞅向雅文医生,医生很无语,昂首向前示意。 二三十位汉子胖瘦不一,好吧,没有胖子,这年月乡野胖子稀罕难寻,精壮的就鹤立鸡群,拿把刀还是九环,说不是人物都难,没红缨的枪、柴刀和锄头能理解,举个木头耙耙就过份了,还不如拿菜刀的那大哥。人群几顶瓜皮帽,绸布帽子镶小翡翠肯定是头领,挥舞大眼撸子得瑟。一群人拿着各色家伙事,骂骂咧咧压过来,总结起来俩字:打劫。 这场大水灾,造就好多绿林好汉,一路过来遇到好几波,撒泼打滚要大洋一个,死皮磨你,你要生气揍人让你揍,不给就躺车轱辘底下,态度强硬,胡咧咧说乞讨是不可能乞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乞讨,是汉子丢不起那人。遇上这情况能咋的,只能和那些逃难乞讨活路的一样,送个大洋呗,反正太子爷让我这样一路散财。 清脆枪声震耳,“大眼撸子”的脑袋似西瓜开囊,瓜皮帽崩飞,小翡翠是天然标靶,太子爷天天显摆枪法,漂亮大手枪现场演示一回,应对突发情况干脆利落。 漂亮大手枪,“鲁格”P08手枪炮兵型,枪管长203mm,射击精度高,用9mm手枪弹,200米都可以指哪打哪,威力惊人,胡桃木枪托尽显尊贵奢华。这把手枪是太子爷舅舅去德国军事交流时,由德方所赠,视若珍宝,为把外甥哄回家,被外甥强取豪夺,据说滇军教导团学员很长一段时间鬼哭狼嚎。 死人并不可怕,这种没死透四肢有点轻微**的才可怕,令人毛骨悚然。人群并没有想象的四散而逃,如时间按下暂停键,呆落木鸡。 持枪推门而下的太子爷,又“啪”的一枪,尸体被子弹打的一个轻微弹动,左胸膛一溅血窟窿,不时泛起一个血泡泡,这时候太子爷暴虐,冷血如机器。 “一……” “二……” “三……” …… 我们汗毛直立,在限时报数中手忙脚乱,把枪装上枪托,战斗队形散开,持枪瞄准,软成弹簧的腿脚,深深的把我们出卖。太子爷转头一手拿过副驾的竹棍子,对着我们就是轮番抽打,大声吼:“注意队形,注意站姿,持枪一体,瞄准……瞄准……” “……” “瞄哪呢,所有目标,最具威胁的是哪个,打头的排头兵,你准备怎么个死法……” “……” “保险开了吗?知道你手里的枪,弹匣里几发子弹吗?” “二十……啊哦……” 啪,啪啪啪。“让你说话了吗?能分心吗?你准备怎么个死法……” “……” “备用弹匣在哪几个弹药包里还记得吗?不能抽个弹匣出来准备吗?你准备怎么个死法……” “……” “准备突击,预备……” “……” “预备……” “……” 鞭打中,慢慢的人漠然冷血,条件反射成习惯,机械的执行命令。 太子爷没有喊出来最终的命令,阴冷的走向那群羔羊,虽然见大眼撸子保险都没打开,还是把手枪踢开,危险要灭杀到最低,比教官还教官,不会有一丝差错,兵&痞中的王者,不会让人有机会抬枪威胁,更快速度杀死一切有威胁的生物,是太子爷给我们上的实战第一课。这重要一课,由此刻到我们骨子里,在以后岁月,由于我们这种习惯,引发几次将军都差点擦不动的屁股,中日对持的年月出现大战苗头。 “九环大刀……玩到七环啦,是个好手,师从何人?咋的为匪了?”太子爷蔑视着,道:“我空手陪你玩玩,敢吗?” 太子爷明显就是欺负人,能站着没打摆子,算有料的练家子,没见其他人都屎尿横流吗? “这位爷,去年为奸人所害,被迫流落至此,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嗯?关外口音……家传?师承?” “家传的,也拜过名师,关内拜过北平李尧臣**傅,学了两年刀法。” “耍来看看,养眼过的去就放过你,呵呵……” “……” 死亡压迫下,刀法虎虎生风,大有水泼不进之感,一手精妙刀法收功,平生一股豪气,有模有样。“这位爷可满意?”武师持刀礼,道:“爷可愿收留在下……” “呵呵……”太子爷玩味的打量。 “爷如果看不上眼,就青山不改,绿……” “呵呵……” “啪……”的一声。 “啪……”的又一声。 …… 我确认,太子爷是个神经病,刚还云淡风轻,呵呵一下就翻脸,前面还看大戏,看过耍猴就卸磨杀驴,让我们心怯怯然。 太子爷把枪踢向那些汉子,吓得那些汉子连滚带爬的躲。“枪给你们,回去给我把这家伙全家杀干净了,做不到我扒了你们的皮……” “……” “滚……全都滚……” “……” “交代的事办好就饶了你们,现在……立即……马上去办……” …… “收队……收队……” “……” “危险解除,关保险……重新检查一遍,关掉保险……” “……” “出发了……耽误时间,真扯淡……” “……” 耽误时间,只是耽误时间,小场面?应该是小场面,后面两辆卡车上护卫大哥,车都懒的下,咬着烟卷趴车窗瞧乐子。 拉开那颗松树,车子重新出发,医生连火都没熄,应该是留意突发情况,可太子爷还是眼神不善盯着医生,道:“没有下一次……不练,上战场你准备了怎么个死法了吗?” “我是医生,不用动刀动枪……” “呵呵……” …… 后排我们叁正襟危坐,惊恐未定,在反思那些战术要求,挨揍真疼,至于死人,死别人,死都死了能咋的,还是个不能招惹的神经病杀的,末得意见,杀的好,就应该那么干脆利索。 “侠以武乱禁,不是那武师,那群人能成匪?假以时日,那群人就会成刀头舔血,杀人不眨眼的真土匪,灾年能一下狭裹一大群人,这片地方就玩完了。那种人,不杀了,留着过年啊……” “土枪土炮都没有,哪来的外国枪,这枪就是这武师带来的,一个纯朴的村子被他害了,不该死?” “江湖纷争,什么迫害,不是争强斗狠武德不够?” “再说了,扯那些关我屁事,瞧着心烦就一枪崩了了事……” “让那些混球去杀武师全家,以绝后患,有死亡威胁这个好理由,那些蠢货能不下死手?杀心一起,会不会连那地主家也一起抢了?能分赃不内讧?那些人内斗的不亦乐乎,还会做土匪?” “会不会那样……就是无聊猜一猜,管他们咋的,以后关我屁事……” “呵呵……” 以后千万别呵呵,太子爷的呵呵不太好玩,替那些人心寒,现在没死,很有可能被太子爷猜死,就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怜的剪径蟊贼,遇上这位不讲究的太子爷,到最后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心里还是感觉太子爷就是看那武师汉子刀耍的好,耍的有范,嫉妒,把人崩了还找理由,年轻人自己才是真的不讲武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