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率领二七四团返回齐家营之后,驻守在汪家屯。 这个屯子突出在整个红军队伍的前沿阵地之外,能够从正面和左、右三个方向对敌射击,是一个很好的战术支撑点,因此也就成了敌人的眼中钉。 马家军急于拔掉汪家屯这根肉中刺,调动了七八门大炮,对小小的屯子狂轰乱炸。 红军战士躲在屯里没有还手的机会。炮火一停,敌人成群的骑兵步兵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在督战队的威逼下,乘着弥漫的硝烟不断向汪家屯发起冲锋。 苏遇指挥战士从坍塌的工事里、弹坑里钻出来,瞄准敌人。子弹太珍贵了,战士们不忍心浪费任何一粒。当敌人逼迫到离阵地二三十步远的地方,苏遇一声令下,战士们这才开始射击。没打几枪,子弹就没了,战士们像猛虎一般扑出阵地,挥舞着大刀与敌人撕杀。 就是靠这股不怕死的精神,二七四团硬是在汪家屯坚持了两天两夜。 随着战斗的发展,困难越来越多,最要命的是子弹紧缺,已经没有任何自我补充的渠道,只能靠从敌人手里夺。就连唯一的“重火力”手榴弹也越来越少,反击敌人的手段,几乎只剩下拼大刀了。红军在体力上又不占优势,时刻都面临着生死。 战斗减员严重,伤员越来越多,药品早就没了。天寒地冻,缺少吃的穿的,二七四团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但是英勇的红军战士并没被困难吓倒,仍然以一当十,顽强地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齐家营的每个村庄屯子,每天都在发生着激烈地战斗。这里没有男同志和女同志、轻伤员和重伤员、战斗人员和勤杂人员的区别,村自为战,人自为战。 就这样靠着血肉之躯,红军在齐家营坚守了半个月。二七四团被打的只剩下一百多人,苏遇这个团长也就相当一个连长。 终于,他接到突围的命令。 突围意味着什么?战士们都清楚。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苏遇带着剩下来的那些兄弟,冲出敌人包围圈,一路向西,撤到了临泽县城以西距齐家营三十多里的威底堡。 很快,红军的主力也突围到了这里。 马家军天明时分即跟到了这里。 苏遇不知道供给部的兄弟怎么样,也不清楚姐姐是不是还活着。眼看着敌人的包围圈正在形成,焦急的他,只能一个劲地嚼着干草。 很快,他就接到指令,部队再回齐家营。好多战士不理解,刚突围出来,怎么又要回齐家营。苏遇从上级的指示中得知,威底堡虽然是一片村庄,但是堡寨过于分散,不利于红军集中兵力防守,反而很容易被敌人分割包围,各部队之间要相互支援,还是齐家营的地形稍好一些。所以决定还是返回齐家营,继续与敌对抗。 大军在威地堡停留一天,当晚又回师齐家营。 红军离开一次齐家营,马家军就对这里屠杀一次,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就算没有帮红军做过什么,也会被杀掉。 反复地屠杀蹂躏,齐家营已是人烟灭绝,房倒屋塌,到处破砖烂瓦,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到一声鸡叫,满目尽是凄凉。 红军撤离时留下的那些伤员,住在地主李成基的庄园里。红军在时,李地主跑了,红军一走,李地主就带着马家军杀回来。 这个恶霸双手沾满了红军的鲜血。红军战士有的被剥去衣服冻死在涝坝里,有的被石头砸碎了脚踝和脑袋,还有的被杀死钉在树上。只有极少数躲在死尸堆里、羊圈里的战士侥幸活了下来。 红军回到齐家营,李地主这一次没有能逃掉,被公开审判,就地处决。 红军仍按以前的部署组织防卫。天一亮,敌人就发动进攻。马家军的骑兵通常以马的颜色编制各营,有红马营,白马营,花马营,黑马营。这一次的战斗,比前两几次更为激烈和艰苦,实力非常悬殊。 马家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人数众多,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而红军则缺衣少穿,弹尽粮绝,唯一富有的就是不屈的精神和不灭的斗志。 苏遇回到了熟悉的汪家屯,又与敌人血拼五个昼夜。 在一个下午,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苏遇抱着必死的决心,命令司号员吹响冲锋号。 号声一响,杀红了眼的红军战士全都跳出阵地,迎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冲了上去。 旗手倒下了,马上就有人上来把红旗高高举起。机关枪突突地叫,喊杀声响彻天空。每个人都争先恐后,都想多杀几个敌人。 马家军举着黄旗和镶边的白旗与红军迎面相撞。 两军混战在一起,英勇的红军战士把刺刀刺弯就用大刀砍,大刀砍缺刃了就用枪托打、用石头砸,甚至用牙咬,用头撞,拿起什么就用什么。 阵地一会丢了,一会儿又夺回来,反复易手。 有的战士负了重伤,就用自己身体为战友当掩护。有的战士双腿被炸没了,还在开枪还击。还有战士抱住敌人的双腿,被敌人砍了几十刀,也不松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到了那个时候,人人都在战斗,根本不需要指挥。苏遇提着一把大刀,身边跟着一群战士左冲右杀,冲到哪里,哪里的敌人就往后逃窜。 那场战斗一直杀得天昏地暗,流血漂橹,尸横遍地。苏遇和他的兄弟们,用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力量。终于把敌人暂时打退了。 五个昼夜,像是漫长的五个月,五年。由于没有轮换的兵力,战士们昼夜不眠,打着仗就能睡着。 形势严峻到了极点。 苏遇接到命令,再次突围,往西南方向的三棵柳转移。 三棵柳是靠近祈连山的一个村子,村口有三棵大柳树,因而得名。村子南边依山,北面是戈壁,西边东边是两条河。 连日苦战的红军战士疲惫之极,但是到达驻地,谁都没有休息,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忙着挖枪眼、修工事、架鹿砦,准备迎击敌人。 天刚麻麻亮,马家军的骑兵、步兵在机枪大炮的掩护下,从村子西北角向二七四团的阵地扑来。 敌人的意图明显,就是想趁红军立足未稳,一举冲垮阵形。 苏遇站在一个屋顶往北看去,戈壁滩上到处都是敌人,稠密得像蚂蚁,无数的黄旗子、白旗子在烟雾里飘摇。 马家军打起心理战,他们企图用浩大的阵势,在精神上压垮红军。但是,经过无数次血与火考验的红军战士,岂能被吓倒。 马家军一开炮,红军就隐蔽起来,马家军一冲上来,红军就跳出工事,用大刀、枪刺、长矛和敌人肉搏。 惨烈的拼杀,阵地就像绞肉机。 红军的粮食吃光了,子弹打没了,整个队伍到了生死关头。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红军依然与敌搏斗了三天。 每天都有几百人的伤亡,部队都打成了空架子。二七四团如今连一百人都不足,被合并到了供给部。 供给部机关加上女兵营、军医院和二七四团,总共不足三百人。 马家军在连续多日进攻之后,将三棵柳团团包围。红军又一次面临着突围。 突围,一次一次地突围。每一次突围都是一次大的失血。这个机体已经快到了无血可流的地步。 又是一个夜晚,红军一部在三棵柳北面向马家军发起进攻,吸引了敌人注意力之后,主力向南一举突破敌人两道防线,杀开一条血路,向祈连山下的李园口冲去。